鄉廁

王太廣

編者的話

    王太廣是市委常務副秘書長、市作家協會副主席。他在繁忙的工作之余，堅持文學創作，屢有大作問世。特別是他的鄉土散文,文筆流暢、清新自然，具有鮮明的藝術特征。

    尋根與鄉戀是王太廣散文創作的主題。他的散文以敘事為主，描繪的多是上個世紀中后期的豫南農村生活，表現了故土家園的風土人情和歷史文化，表達了對過去歲月的留戀和思考，謳歌了淳樸的鄉村生活和勤勞善良的農民，充滿著濃郁的鄉土氣息，閃耀著燦爛的思想光芒。

以前，本報曾多次刊發王太廣的散文，在廣大讀者中產生廣泛影響。應廣大讀者要求，從今天開始本報開辦專欄《鄉土天中》，專門刊發他的散文，以饗讀者。

春節后，我到農村看望一位中學時的同學。他這幾年種植溫棚蔬菜、養豬發了財，蓋起了小洋樓，好不氣派。在他家的客廳里，談興正濃，我便感突降。老同學知我之意，手一指，呵，衛生間里有熱水器、抽水馬桶等設施，還放有衛生紙，與城里人沒什么兩樣。這不禁使我想起以往農村入廁的經歷。

記得我穿開襠褲時，農村廣闊的天地都是我天然的、沒有圍墻的廁所。那時根本沒有手紙這個詞，只有坷垃、樹葉、磚頭、瓦塊。有一次，解完大便喊一聲：“擦包！”得到母親的回答卻是：“自己在墻角造造（蹭蹭）。”因為墻角是土坯的，門框是木頭的，其棱角和光滑程度最適宜派上這個用場。屁股和墻角相觸時的那種恰到好處的感覺不言而喻。單就這一點，也不得不佩服農民的智慧，說明自古以來就懂得物盡其用的道理。

隨著我年齡的增長，經常在外邊解手有失體面，也想找個有遮掩的地方。當時住的房子都是土坯墻，能有什么東西蓋廁所呀。有條件的用土垛個墻，用土坯或半截磚頭壘個墻，能有一米多高的就算不錯了，人們形容“蹲下看見臉，站起來看見屁股”。沒有條件的就用蘆席、高粱秸或樹枝、竹籬等扎起來，起到隔斷視線的作用，總算有個內外有別啦。但入廁也有尷尬之時。不管是在自家還是在別處，所有的廁所都是男女合用，男女相撞的事經常發生，所以，我不得不回避這種窘相。

于是，河坡、溝渠、樹林、地頭、竹竿園、草垛旁、坯摞內、小橋下、磚窯中都是我解手的地方，更不用說到處都有的玉米地、高粱地等莊稼地了。在那里邊完成人類消化系統的最后一道工序，我幾乎要用“幸福”兩個字來描述它了。

凡是在農村生活的人，大都有這樣的感受：當女性看到男性隨處解小手時的窘相基本上是習以為常、視而不見。在田間勞動時，即使是女性如有需要也是找個溝洼之地抓緊方便了事。后來我參加了工作，也許是少年時代在農村養成的習慣使然，在我看來，廁所的最高標準不是豪華，而是空曠和通風。所以我始終對狹小而又密封性很強的廁所抱有抵觸情緒，總感到在那樣的地方方便很是壓抑，不能盡興，只好草草收場，邊提褲子邊往外走。

農村廁所一般不壘大便池，只有一個小窯窯，兩邊墊有兩塊磚頭。大便多了就鏟出來堆在廁所外面的糞堆上。如果鏟得不勤，會形成屎尿遍地，無處下腳。即使有大便池，因無遮擋，同性相見也很尷尬。據說一位公社干部到某大隊檢查工作，當這位公社干部在大隊部的廁所里解大便時，正巧一位大隊干部進入廁所。下級見到上級，不能不說話，總想借機贊美上級，說：“您的屁股真白啊！”公社干部聽到后，很為難，不回答吧，顯得沒有禮貌，于是，就隨口說了句：“一般一般！”從此,便成了笑話。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我在汝南縣韓莊鄉聶莊村駐村時，到一戶農民的廁所里解手，一口大缸埋在地下，上面橫一木板，腳踏上去，簡直如臨深淵，蹲在上面，不免兩腿發抖。而且缸中積有半缸糞水，眾蛆蠕動于人糞尿里，臭氣彌漫于空氣之中，令人作嘔，閉目翹鼻。在解手過程中，一陣“叮咚”作響，立即覺出有涼涼的污水濺在屁股上面，讓人暗中叫苦。那時的心里感受，才是真正的難言之隱啊！

近年來，農村經濟得到了迅速發展，農民的生活水平有了很大程度的提高，農民在改善衣食住行的同時，入廁問題也得到很大改善。尤其是在新農村建設中，通過建沼氣池，實現了改水、改廁、改廚、改灶的良好效果。當然，農村廁所的變化只是農村生活狀況的一個方面，單說我選擇鄉廁這樣一個不太優雅的話題作文，實在沒有別意，只想通過這一點來顯示當今農村的發展與變化、文明與進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