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寶書”的記憶

□王太廣

雙休日在家整理書柜，翻到一本《毛主席語錄》，紅色的塑料皮，封面上印有燙金的“毛主席語錄”五個大字，鑲嵌著毛主席戴軍帽、穿軍裝的側面彩色頭像。打開書，盡管紙張已經發黃，但它打開了我對 “文革”時期“紅寶書”的記憶。

上世紀六十年代初，人們閱讀的書籍大都是《青春之歌》、《紅巖》等，“紅寶書”則是無可選擇的必讀經典。“紅寶書”包括：四卷本的《毛澤東選集》、單行本的《毛澤東著作選讀》、《毛主席語錄》以及《毛主席詩詞》。我還見過《最高指示》、《最新指示》、“老三篇”（即《為人民服務》、《紀念白求恩》、《愚公移山》）等。

在那個波瀾壯闊的年代，在中國960萬平方公里的大地上，掀起了史無前例的“紅寶書”閱讀背誦熱潮。無論是城市還是農村，家里有沒有一套《毛澤東選集》，會不會背誦幾段《毛主席語錄》，成為是否忠于偉大領袖毛主席的重要分界線。凡識字者，無人不讀“紅寶書”；凡能書寫的墻壁，無處不書寫《毛主席語錄》；凡是印刷品，像稿紙、信封、火柴盒、香煙盒上，甚至連結婚證上都印有《毛主席語錄》。《毛主席語錄》成為上世紀六十年代全世界發行量最大、讀者最多的讀物，累計發行50億冊，覆蓋全中國的每一個角落，還以40種語言的外文版，發行到世界各地，遠遠超過《圣經》的發行量。

我上小學四年級時，出現了《毛主席語錄五十條》、《毛主席語錄一百條》，這兩本書比較簡單，我能一口氣背下來，在我們生產隊的群眾大會上，不僅受到了老隊長朱元臣的表揚，就連到我家吃派飯的大隊干部唐狀聽了之后也很佩服。

《毛主席語錄》不光要學習，還要“活學活用，立竿見影”。我們生產隊的年輕人學了《毛主席語錄》后，大家都搶著、偷著做好人好事。那時我二姐已是黨員了，每天夜晚還跟小伙子一樣，悄悄給牲口鍘草、往地里拉糞等，第二天照樣出工，爭當無名英雄。

《毛主席語錄》不只在辯論會上引用，在人際交往中也像對口令一樣應用。有一老太太到供銷社買東西，對營業員說：“節約鬧革命，給我稱二斤鹽。”營業員回答：“為人民服務，這是找你的錢。”這一對一答，買賣成交了。

還有一位婦女到蔬菜公司門市部買菜，專挑大的、好的，營業員不耐煩了，就背《毛主席語錄》：“要斗私批修！”那位女顧客也用《毛主席語錄》回答：“世界上怕就怕‘認真’二字，共產黨就最講認真！”

用《毛主席語錄》保護自己的例子還有一個。據說在批判陳毅的大會上，陳毅對造反派們說：“請同志們將《毛主席語錄》翻到276頁（其實《毛主席語錄》只有275頁）。”然后高聲朗讀：“毛主席教導我們說‘陳毅是個好同志’。”造反派說：“這一頁怎么沒有？”陳毅說：“他們忘記印了！”造反派說：“你有什么依據？”陳毅說：“周總理可以作證！”

“文革”期間，“紅寶書”不僅給予群眾力量和安全感，同時，“紅寶書”產生的信仰也維持著群眾的革命熱情，個中是非曲直歷史自有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