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想爺爺

□王太廣

一年一度清明至，我又想起了敬愛的爺爺。與爺爺相處的往事就像放電影一樣在我腦海里一幕幕呈現出來。

爺爺個子較高，身材偏瘦，深深的眼窩，雙眸有神，背微駝，走路不快不慢，說話辦事沉穩。

爺爺出生于1905年，經歷了戰亂、災荒，受盡了人間疾苦。奶奶30來歲就去世了，爺爺含辛茹苦把父親和兩個姑姑拉扯大。舊社會，他靠給地主當長工、打短工維持生活。解放后，他積極參加集體生產勞動。爺爺在種莊稼上是行家，犁地、耙地、耩地樣樣拿手。快牲口、慢牲口都聽他使喚。爺爺會拉四股弦，每當農閑時，爺爺就拉上幾曲，抒發情感，消除疲勞。

爺爺愛干凈，那時候雖然家里貧窮，但爺爺穿的衣服都很干凈。他只要在家，一點兒也閑不住。不是鏟雞屎、掃地，就是收拾東西，把桌凳擺得整整齊齊。

他在宿鴨湖老莊臺看湖里的莊稼兼飼養員期間，凡是去伙房吃飯的社員總愛拿自己的飯碗到大水缸里舀水刷碗，這是他最煩的。每次飯前飯后，他就站在大缸旁制止大家的行為。好多人不理解，認為“不干不凈，吃了沒病”，他說，這樣會傳染疾病。后來，他專門打一桶水放在旁邊讓人刷碗。我曾聽好多人講起這件事。

爺爺對我很親。家里一旦改善生活，爺爺就把肉從碗里挑出來讓我吃。逢年過節親戚來看爺爺，拿的點心、糖或水果，爺爺舍不得吃，總是留著給我吃。到了看露天電影的時候，爺爺總是一手搬凳子一手拉著我，來到放電影的地方，讓我坐在他的懷里看。前邊人多時，爺爺干脆讓我騎到他肩上。我看得手舞足蹈，而爺爺根本看不到，卻高興地說“真好看”。

當我長到十幾歲時，同齡的孩子開始挑糧、挑糞、擔水時，爺爺不讓我干這些活，他說怕我挑重擔個子長不高。我上高中時，曾有一個風雪交加的中竿，爺爺怕我凍著了，拄著拐棍頂風冒雪把衣服送到學校。這時，老人凍得像個冰人。我只喊了一聲爺爺，熱淚就奪眶而出。

爺爺雖然疼愛我，但對我的教育很嚴格。有一天天剛黑，村里的幾個小伙伴兒到我家，喊我一起到南邊的孟莊大隊看露天電影。那時候農村看電影不容易。我正在吃飯，看到小伙伴們快要走了，心急如焚，就把沒有吃完的半碗面條倒在墻邊。正準備走時，引起了爺爺的懷疑，他馬上叫住我，問我的飯吃完了沒有，我說吃完了。他不相信，立即拿著手電筒尋找，結果一下子就找到了，當即把我狠狠地打了一頓，教育我做人要誠實，不能說謊話，更不能浪費糧食。那天晚上，我雖然沒有看上電影，但爺爺對我的教誨永世難忘。

1982年11月26日上午，鄰居朱小志騎著自行車到韓莊公社機關找我，對我說我爺爺去世了。我的淚水頓時奪眶而出。

爺爺去世時沒有痛楚，沒有掙扎、沒有驚擾親人，神態安祥，長眠不醒。這也許是他生前廣結善緣的結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