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的打麥場

王太廣

每當過了“小滿”，布谷鳥鳴叫“割麥種豆”、“打場垛垛”時，我就想起了當年生產(chǎn)隊的打麥場，想起了那些熱火朝天的勞動場景。

俺生產(chǎn)隊的打麥場在莊西頭。每年小麥泛黃時，生產(chǎn)隊長就會派幾個社員到打麥場里“造場”。先用牲口把場面子犁起來、耙平，再用石磙碾軋、潑水、撒麥糠、再碾，直到地面平坦、光滑、瓷實為止。然后在場南邊三間倉庫的墻上、北邊廁所的墻上和周圍的樹上貼些“麥場防火，人人有責”之類的標語，讓電工在南北兩邊的電線桿上分別安裝兩個200瓦的電燈泡，在倉庫的屋山西頭壘起一大口鍋專門燒茶，場的四角分別放上大水缸和數(shù)只水桶便于防火。

記得1973年夏初，學校放麥忙假，讓我們回生產(chǎn)隊參加集體生產(chǎn)勞動。正巧第二天俺隊的小麥就開鐮收割了，隊長派我在打麥場里干活。清晨，割麥的社員起得早、割得快，很快大片的麥子被撂倒。當太陽升到一竿子高時，生產(chǎn)隊的3輛馬車便從西地里陸續(xù)拉著裝得又高又大的麥秧子進了打麥場。在打麥場干活的社員立即幫忙拉繩卸車，而后拿起釘耙、三股桑叉或鐵叉把麥秧子推到場東邊，依次均勻地攤場。

麥秧子攤好后，很快就被太陽曬焦了。幾個年紀大的社員王法山、韓鳳義、李維章便開始套騾子、馬、驢，拉起碌碡（即石滾后邊帶有嶗石），“吱吱呀呀”地走在攤有胸脯高的暴曬得“噼噼啪啪”作響的麥秧子上。王法山戴著一頂破草帽子，瞇縫著眼睛站在麥場東頭，左手握著一根綁在腰里的長撇繩（另一頭連接著牲口頭部的韁繩），右手持一條長鞭，嘴里“喔、喔”不停地吆喝著牲口，牲口很聽話地拉著石滾一圈壓著一圈的邊緣依次轉圈碾軋。韓鳳義和李維章所使喚的牲口分別在南邊和北邊碾場，三犋牲口互不影響，慢慢移位。隨著牲口從外圈逐步向里圈不停地碾動，支棱的麥秧子相繼服服貼貼地趴了下來。碾過去的麥稈也變得光滑明亮起來，麥粒從麥穗上紛紛脫落下來。在炎炎烈日下，幾位碾場人的臉上大汗淋淋，牲口也累得“呼哧呼哧”喘著粗氣。不時有牲口撒尿和屙屎，他們各自的跟前都放有一個糞筐，以備接牲口屎。牲口尿是沒法接的，牲口屙屎還是有辦法的。只要牲口一撅尾巴，站在場邊的大人小孩就會喊“屙啦”、“屙啦”，碾場的人就會讓牲口停下，在場邊站著的機靈人就會掂著糞筐或鐵锨跑到牲口屁股底下接屎。

當一場麥子碾完軋平之后，在麥場里干活的社員都要拿起叉子開始翻場。從場邊依次把下邊的麥秧翻到上邊，翻過之后再碾軋，碾后再翻，一次比一次薄，直到麥粒完全脫落，才開始起場。起場時，叉子必須貼著地皮把扁平、光亮像金條似的麥秧子撈起，把夾雜的麥粒抖掉，而后把碾碎的麥秸打成鋪子，用叉子扎下握起，在場邊堆成垛。然后再用摟耙把較短的麥秸趕走。再用摟耙翻過來往前推，剩下的麥粒、麥馀、麥糠在場的一邊推成一嶺麥滾子，等風待揚。

揚場不僅是一門技術，也是一門藝術，它要求揚的力度、幅度、高度、角度和節(jié)奏都要恰到好處，才能借助風力的方向使麥粒和麥糠相分離。李道全就是一個揚場的好手，看他揚場就像是藝術表演。只見他戴著草帽，光著脊背，腰一弓一收，腳一前一后，胳膊一伸一縮，手中的木锨鏟起帶糠帶草的麥粒，迎風拋出一個弧度，他的頭和視線隨著木锨上麥粒的揚起而仰起，他的臂膀亦隨著木锨的轉動而轉動，他的肩頭和背部的肌肉有節(jié)奏地一收一顫，就像運動員的體型一樣健美。麥粒和麥糠在空中分道揚鑣，麥粒“沙沙”落下，麥糠隨風飄去。我揮舞著一把大掃帚在下風頭打落，輕輕地來回掃去飄灑在麥粒上的麥馀和麥糠，干干凈凈的麥粒就慢慢堆成了小山，聞著淡淡清新的麥香，看著這豐收的果實，每個人心里都是樂滋滋的。更高興的是小孩娃，他們不怕糠屑迷眼，不怕麥粒打臉，只管在麥秸堆上翻筋頭、摔跤，在麥場里你追我趕、嬉戲打鬧。

這時候天色已晚，男勞力每人從倉庫屋山西頭拿一條布袋，等待把剛揚起來的新麥扛到東南角的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