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 花

□王太廣

小時候，每當我唱“公社是個紅太陽，社員都是向陽花”時，就會不解地問母親，啥是向陽花，母親說：“向陽花就是葵花，一生一世只開一朵花，這種花一直朝著太陽的方向轉。”

每年開春，父親就在房前屋后、宅基地邊，挖土刨地，平整施肥。母親小心翼翼地從土坯墻縫里掏出用紙包著的葵花子，將它種到平整好的地里。

葵花的適應性很強，只要種下便會頑強地生長。一行行黃燦燦的花開滿房前屋后，就像一簇簇燃燒的火焰。從晨曦微露的黎明，到夕陽西下的傍晚，葵花把頭昂起再昂起，一直向著太陽，精神抖擻，樂觀向上，仰望驕陽，隨之旋轉，追逐光明。

我感到奇怪：為什么葵花總是迎著太陽轉呢？于是，我伸手扭動葵花，讓它背著太陽，但一放手，它就立刻回到原位。母親見了，笑著說：“傻孩子，你扭它的脖子，一松手它還是向著太陽。”我似懂非懂地歡呼著，嘴里喊著“我要做向陽花”。

看著葵花慢慢地長大，我早早就垂涎那尚不飽滿的籽粒。一天傍晚，我看到后院鄰居韓保國家種的葵花朵大如小盆，非常羨慕，見四周無人，便搬彎一棵高高的葵花稈。面對巨大的葵花頭，我用手使勁擰，折騰了好大一會兒總算把葵花頭擰掉。令我想不到的是，由于反復擰，葵花子上的金色管狀花落了一大片。我嚇了一跳。心想，如果讓人發現，這豈不是小偷的行為嗎？我還有臉見人嗎？既然這樣，我就來個聲東擊西，栽贓陷害。我拿著葵花頭邊走邊揉上面的管狀花，方向與我家相反，直到東側李富貴家才罷手。

第二天早上，韓保國的母親發現院子南頭的一棵大葵花頭被人拽走了，非常氣憤。她沿著葵花遺落的管狀花蹤跡，追尋到李富貴家。李富貴的母親見此情景，也很納悶，問兒子是怎么回事，李富貴不承認還賭咒說不是他干的。兩位老太太罵了他幾句，也就不再說什么了。然而，始作俑者的我心如刀絞，后悔不已，沒有膽量去到我家秫稈堆里取出那朵偷來的葵花。時間久了，當我再去尋找那朵葵花時，葵花子早就霉變了，吃起來苦苦的。

后來，我常想：葵花之所以被稱為向陽花，是它無時無刻都離不開陽光，無法忍受黑暗的日子，包括不光明的行為。我為自己的行為感到懺悔，于是就用紅、黃、綠油漆在自家的兩扇門上分別畫了三朵葵花，并寫了一副對聯“向陽門第春長在，勤儉人家慶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