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的廣椒

□         王太廣

家鄉人把辣椒叫廣椒。每年春天，母親就在家門前的菜地里種些廣椒，從不太辣的“燈籠椒”到尖嘴頂辣的 “朝天椒”，一應俱全。

每次都能采摘一小筐。母親用針線從廣椒的后把（蒂）上扎過去串起來，掛在墻上晾干。在那生活艱苦的年代，廣椒體現不出喜慶的氣氛，只有辣味。農家人的餐桌上除了紅薯外， 就是高粱面窩窩頭和玉米面餅子，廣椒成了唯一改變人們生活的奢侈品。

吃廣椒前，首先要剪去中間的白色辣筋。母親教我用力把廣椒把兒一按一拉，廣椒籽就去掉了，拿剪刀剪掉那根辣筋，再用清水漂洗。有一次我擇廣椒時，下意識地摸了一下眼睛，淚水馬上就流出來了。我用手揉， 越揉越辣，越辣越揉，眼睛被辣得睜不開。母親看到后說：“別揉了，趕快用涼水洗洗。”

廣椒辣眼讓我受不了，頓頓吃廣椒更讓我很無奈。嚼著像沙子一樣的窩窩頭，沒有菜相伴是咽不下去的。

母親就哄我：“窩窩頭蘸廣椒，越吃越上膘。”我掰一小塊饃，在盤子里蘸一下廣椒。當廣椒入口后，火辣辣的滋味充滿口腔，辣味使我的舌頭發麻發僵，臉紅脖子粗，還順著喉嚨往下蔓延，像著了火一樣。母親看我齜牙咧嘴的樣子，讓我趕快嚼饃。辣味雖然被蓋住了， 但我的頭上已經出汗了。

母親知道我怕辣，就變著法子吃廣椒。她把廣椒與豆一起曬醬，與蘿卜一起腌咸菜，或把碾碎的廣椒與食用油一起爆炒制成廣椒油，或把廣椒剁碎，用鹽和醋拌一下，或者炒成糖醋味當菜吃。

廣椒是熱性的東西，經常吃會上火。我吃得多了，口生瘡，鼻出血。有時候喉嚨疼痛，只能少吃一點兒 。時間長了，我慢慢地適應了廣椒，從心理上對廣椒的恐懼、厭惡發展到喜愛，以致廣椒成為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我在水屯高中上學時，每周日下午去學校時總是帶上母親用罐頭瓶子裝的廣椒醬。到了吃飯的時候，不光我一個人吃， 同學們都圍著吃。有的用筷子蘸，有的用勺子挖，大家吃得津津有味、酣暢淋漓。我們班的副班長叫趙富強，也愛吃廣椒。他也是每星期帶一瓶廣椒醬讓同學們吃。高考制度恢復后，他當年就考上了河南省銀行學校。

有一次，我在水屯公社郵電所營業室寄信件時，正巧碰上他母親給他郵寄廣椒醬。營業員王成蘭檢驗后驚訝地問：“咋寄這東西呀？”趙富強的母親不慌不忙地說：“孩子在鄭州上學，來信說想吃俺做的廣椒醬。”王成蘭說：“鄭州的商店里、學校食堂里會沒有廣椒醬嗎？”

趙富強的母親不好意思地說：“孩子就想吃娘做的廣椒醬。”

此刻，趙富強母親的形象在我眼前一下子高大起來。這不僅是為了讓孩子吃廣椒醬，而且是母親對兒子的深情和希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