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年

田玉堂

除夕這天，在零時到來的那一刻，是令人向往的，激動人心的，無比燦爛的，那一刻是舉國歡慶的。

燃煙花，放爆竹，掛紅燈，已是通行的迎新年習俗了，然而，在我的家鄉正陽縣卻有著另一種迎新年的習俗，當地叫作接年。

今年的除夕，當羊年春晚節目演到《鄉愁》，離敲響新年鐘聲不到一刻鐘時，兒時與父親一起“接年”的情景又浮現在眼前。

家鄉的“接年”風俗是春節一個重要的祭祀活動。在我的家鄉正陽縣，漢族接年，一般由家庭當家的男長者操作，在零時至清晨之間進行。各家各戶先后不一，但接年的程序大致相同。各家都用八仙桌一張，或大或小，迎門而擺。桌上擺放豬肉一塊、水果或點心三盤、水餃三碗、竹葉茶（農家那時很少有茶葉）三碗。當然這些東西也不是固定的，但一定是家里最好的。擺好后，先在桌前對天燒紙，而后轉身到供桌上燃三炷香，繼而分別對天和中堂跪拜，此間燃放煙花、爆竹，之后，把接年的供品端上供桌。拜后，還要打著燈籠，提著祭品走到院子外面，向著四個方位進行燒香、燒紙錢祭拜。父親說，這樣才是真正的接到年。到此接年才算結束了。

記得有一年我問父親，為啥要拜四個方向？父親說：“我們不知道年從哪個方向來，這樣不管它從哪個方向來都能迎接到。只有把年接回家了，家里就是新的了，無論過去的一年家里發生過什么事情，在新的一年里，一切都從新開始。”聽了父親的解釋，我明白了。

是啊！雖然時過境遷，雖然已離家久遠，雖然許多事情已經模糊，然而，兒時那接年的記憶卻依然清晰。總想知道卻又總忘記打聽那供品的含義，“三盤水果、三碗餃子、三碗竹葉茶、三炷香”，這到底代表著什么？

我想起堂屋上的“中堂”來，也就是供奉祖宗及神靈的字聯，這個在我們正陽及豫南區域基本上家家戶戶都有。中堂中央處用一寬幅大紅紙，縱書“祖宗昭穆之神位”，左右配有對聯，一般為“我敬神三杯美酒，神賜我全家幸福”；“寶鼎呈祥香結彩，銀臺報喜燭生花”；“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松”之類。在中堂與兩邊對聯交接的下方左右處，分別為“灶君爺”和“土地爺”的神位。左為“東廚司命灶君之神位”，右為“本宅青苗土地之神位”。其意如下：“祖宗昭穆神位”是指本姓列位祖宗依照輩分秩序就坐，左為昭，右為穆；父為昭，子為穆。“東廚司命”指灶神，即灶王爺。“青苗土地”指福、祿、財，多寓意為保護農業豐收的天神、地神、財神。從中堂上可以看出，歷代祖宗除有孝祖孝宗的傳統美德之外，還有年年風調雨順的期盼。

時至今日，這些風俗有理而無理地、根深蒂固地、洋洋大觀地、實實在在地存在著。它的存在意味著什么呢？看似唯心，卻有著深刻的含義。供奉祖宗是中華民族久遠的孝道，也可說是對祖宗事業的繼承和發展；供奉“三神”是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向往和期盼，人們真的相信有神嗎？不是，神是他們生活的最高境界和目標，他們要用一腔真情和勤勞的雙手為之奮斗，去實現自己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