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中秋

□         白俊華

又是中秋，淡淡的云遮住明月，怕照亮我圓圓的鄉愁。我知道，明月千里，濃濃相思是不老的等候。而窗前月稀、地上霜瘦，只有溫馨一縷，于靈魂深處默默凝眸。

有人說：“月是故鄉明，人是故鄉親。”這話充滿了對如織人生的感悟和對鄉情親情的體味。離開故鄉很多年了，每到中秋時節想起這句話，便感覺愈發濃郁和深邃。

記憶里，故鄉的月總是以明亮的身影在童年的時光里流連，那流溢的淡淡清輝，似一縷如水的溫情在血液里循環，讓我在品味世事紛雜的同時，也如飲一杯清涼的河水，有一種愜意和舒暢的感覺。

特別是臨近中秋的夜晚，鄉下的風徐徐地吹過豐收在望的莊稼，一縷淡淡的禾香飄進小院，由青蛙煩躁的歌聲，嗅到了些許河水的味道。忙碌了一天的人們，定會在這樣的當口，在葡萄架下擺上一張桌子，然后圍坐在周邊，品著濃濃的紅茶，嘮著永遠也不知疲倦的話題。

此時的月亮，張開深情的眸子，在蟲鳴蛙唱的韻律中，靜謐地品味鄉村最真實的景象。那圓圓的臉龐，如年復一年的收成，豐韻著故鄉經久的守望。

懷抱嬰孩兒的少婦，幸福地倚在門旁，給呀呀學語的女兒娓娓講述著嫦娥和玉兔兒的故事，仿佛要給這個肆意飄香的時刻涂上一點禪意的光芒。

有月光的夜晚，鄉村從來沒有拉亮電燈的習慣，也許是怕這現代的產物玷污了至純至美的意境。是的，任何一種與月光無關的物像，都會給原本空靈如許的暖夜增添不必要的煩躁和不安。只有用心聆聽這份絕美，才能在螢火蟲的舞步中，捕捉到一種鳴自于天籟的曲調。

躲在墻角里的蟋蟀，會伸出長長的觸須，試圖摟一懷月光，豐富它的歌唱。鄉親們偶爾一聲大笑，便把膽小的蟋蟀嚇得沒了聲響。我知道它們已經隱沒到墻縫里，正以靈動的眼睛，窺視著庭院里在這樣空靈的氛圍里肆意玩耍的野小子，便借助明亮的月光，來到村前的小河旁，脫掉一天的污漬，赤裸裸地鉆進水中，洗滌無憂無慮的童年。

此時，流浪的風正糾纏著搖曳的水草，而水里歡暢游戲的小魚，在野小子的撲通聲中，早已經嚇得游到沒人干擾的深處。幾只青蛙目瞪口呆地跌坐在河岸上，分不清這是白天還是夜晚。偶爾一個淘氣的家伙，抓起一把碎石丟向岸邊，一串串跳躍的影子，便隱沒于草叢之中。

第一次離開故鄉，是到很遠的一所高中上學。那時，因為學習和路途的關系，我每兩個月才回家一次。就是在那時候，我對故鄉才有了更深的感悟。這種感悟在讀高一的時候，體現到了一首小詩當中：樹兒說/我的根/離不開土壤/年復一年地茁壯/是地/給我了營養！/魚兒說/我的命/離不開海洋/自由自在地搏擊/是水/給了我力量！

盡管這首小詩沒有多少意境，沒有多少華麗，但卻道出了一個游子不老的情懷!

現在，離開故鄉的日子已經久遠了，但越是久遠越是思念。我知道，這種無盡的思念，沒有理由，沒有終點。

因為，冥冥之中我看見村口的老榆樹已經相映成風景，而我何嘗不是隨風飄曳的一枚榆錢兒呢？在某一個不經意的時刻，被小鳥銜撒到霓虹黯然隱沒的角落。那里有一小撮泥土，覆蓋了瘦小的成熟以及不屈的品格。來自山里的種子，只需一點點陽光和足以滋潤生命的水，便會在荒蕪的土地上，以肆意的姿勢茁壯成長。

偶爾，一兩道冷冷的目光，也會吹落剛剛露出的新芽，折痛默默佇立的鄉情，扎于地下的根須正貪婪吮吸山泉流動的聲音，岸邊悠閑的老牛正愛撫地舔飲我的肌膚，季節和農時漫漫滲透到我的血液。

此時，淅淅瀝瀝的小雨，已打濕一地相思！

迷離的眼神追著風，眺望背影佝僂的爹娘，他們的眼睛緊緊盯住通往遠方的路，看是否走來背著榆錢兒的小樹。

如果小樹揮舞著吶喊，定會醉透一曲經久的山歌，馨香老屋子日日夜夜的寂寞。

直到今天，經歷了凡塵或明或暗的印照，我才真正明了，思念故鄉的理由，其實就是一把鎖，而觸動靈魂的鑰匙，就在爹娘的手里緊緊地緊緊地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