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三題

□     大地游民

秋風路過的驛城

這是驛城遙遠的東北郊。緯十路。建 成后將連接G4高速公路

更方便大駐馬思緒飛揚，更方便

我鄉下的親人背起故鄉去異鄉，或者背向異鄉回故鄉

如果李塑還在，即使是雪夜，也更方便他收蔡州

雙向八車道，筆直地伸向農業深處

拆開了農家小院守了幾代人的秘密

這個下午在秋天的酒窖里靜靜發酵，灌醉天上云、曠野風、樹上鳥

任它們飛，任它們在澄明的空氣上亂撞。而田野安祥，或躁動

十萬只犁鏵蘸著陽光，劃開大地的皮膚

讓我瞬間看見了祖先的和黃河的深沉的血

我的單車比不上當年駝著荔枝的神駿。突然的一朵云

擦著我的發際，飛來，飛逝

我只在心里說，一定是唐朝的馬又回來了

當我來到小清河的橋頭，才發現

灌滿并拉長了我昨夜的夢的，竟是此時此地的風

小清河比去年又瘦了一圈，腰肢纖弱，裙角發白

任由鴨群涂來抹去，任由馬蘭菊簇擁

我看見一只鴨子孤獨地游向一叢水草，仿佛在尋找夏天丟失的愛情

在村莊，在田野，楊樹們不再懷想遠在深山的閃電

而是忙著一程一程為遠嫁的女兒送行

那個將成為春天皇后的，行行復行行

尚未酉時。太陽收工，他的一只手放在刪除鍵上

一行一行地，將炊煙和村莊刪去

黃金的聲音依然回蕩

在這初孕的大地上

十月九日夢中遇秋風

我看見，秋風在此處打了個結

這個路口，黃葉翔集

有人一直在等，衣袂飄飄

直至腳下溪水沸騰

風很大，翻動著草木、云彩和晝夜

翻不動路口上的盈盈秋水

我聽見，鎖在霧中的車站

叮叮當當，正在向南方運送秋天

秋風掃過

半夜里，秋風的掃帚呼啦啦、呼啦啦

掃過我母親用安眠藥喂長的黑夜

呼啦啦、呼啦啦，把村西頭某人的夢

掃進村東頭另一個人的夢里

臨近拂曉，風愈緊

呼啦啦、呼啦啦，掃落了滿天星星

秋風掃過通向內心的大道，掃過

早行的修行者紅袍里經卷上的詞語

飛霞在風中翔集，大地上那些干凈的靈魂

在風中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