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感與幸福并存——《厚樸記》自序

□白芷

第一次與小說相逢

第一次與小說相逢是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我偶然發現父親床下的一只小木箱里是整整一箱子破書。此后，每到父親周末回鄉下老家干活，我就找借口拒絕與他同行。他一走，我就急忙打開木箱，捧出書，坐在地上讀。由于害怕父親再折回來看到我，我讀得很緊張，像饑餓的小叫化子偷拿了別人的香米餅，吃得狼吞虎咽。好在，我的偷窺行為從未被父親發現過，便漸漸安了心。于是再偷看時我就搬個小板凳，坐下細細品味“閑書”的精彩。《艷陽天》、《紅巖》、《鐵道游擊隊》，故事中的好多字不認識，我硬是連蒙帶猜，把一木箱書啃完。

此后整整三年，我的文字世界有大片空白。直至初中二年級，同桌塞給我一本金庸的《射雕英雄傳》，夸贊如何如何好，我才又接觸到小說。我拿到書，翻開第一頁就被牢牢吸引了，上課讀、下課讀，熄燈鈴響過后還偷著讀，讀到走火入魔，一閉眼，梅超風的九陰白骨爪就在眼前晃動。同桌接二連三又拿來幾本小說，這下可把我害慘了，期末考試各科成績一塌糊涂。母親讓我留了級。那時候，留級是件很丟人的事，我自覺遠離“閑書”，安心做好學生。

筆名的由來

再次與小說相逢，我已是三歲孩子的母親。丈夫見到我少年時珍藏的詩稿，說：“咱家訂的《天中晚報》上有電子郵箱，你投過去試試。”這一試不打緊，詩歌、散文，再到后來的中短篇小說，從報紙到雜志，從市刊到省刊，我收不住手了，想寫本好書的愿望越來越強烈。

畢業后，我就分配到了確山縣中醫院。在長達20年的工作中，我接觸了大量中醫藥知識。中醫是我們的傳統醫學，博大精深，變幻莫測，在腿上點艾灸可以調脾胃，點刺指尖穴位可以退燒，蒼耳子煮水熏額頭就能治好鼻炎……簡直是奇跡。還有那些千奇百怪的藥名：紫蘇、桑葉、厚樸、佩蘭、白薇、香薷、馬兜鈴……我毫不猶豫取了其中的一味中藥“白芷”作為筆名。當我一遍遍拉開中藥房的小抽屜，聞著干爽溫暖的草藥香，《厚樸記》在腦海中漸漸成形。預想中，它不只是一部單純的小說，同時還是一部富含傳統中醫文化意蘊的著作，有足夠的容量，囊括我所熟知的、體驗過的大量中醫養生知識。

《厚樸記》誕生

小說動筆是在2014年的冬天。我酷愛發燒的時候寫作，那種暈暈乎乎的狀態似乎是最好的。我自幼身體孱弱，常常半夜爬起來摸索紙筆。丈夫見我精神亢奮、形容枯槁，說：“咱不寫了，不能把身體搞垮了。”到了這等境界喊停，哪能行呢？小說人物早已在心中生根發芽，就等著開枝散葉，講述獨屬于他們自己的故事。我對丈夫說：“是你引我走上這條路，作為懲罰，陪我鍛煉吧！”于是，每天傍晚，我們相伴爬山。如果哪天他不在，我就一個人爬上山頂（就是《厚樸記》里的臥虎山），聽著手機里的音樂，望著遠處的城市燈火，密密麻麻的中醫故事涌上心頭。秦小阮、李懸壺們代表了一代又一代酷愛中醫的年輕人，他們就生活在我的身邊。他們的愛與歡喜、眼淚與汗水，甚至包括所有的委屈，我都感同身受。

敲完《厚樸記》的最后一個字，已經是2015年的深秋。天空瓦藍瓦藍的，窗外的銀杏樹滿樹金黃，合上電腦的剎那，我止不住淚流滿面。秦小阮、李懸壺、韓紫京、老院長，他們一如小說里的模樣，穿著白大衣，站在樹下向我揮手告別。

    小說完成了，我與他們的緣分也盡了，他們就要離開我的支配，作為完全獨立的個體走向讀者。對于作者來說，這是傷感與幸福并存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