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 女人和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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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師 仁

       周六上午，男人在局長室看完一份材料已11點。他走出門，在走廊里伸伸腰，活動活動雙臂，準備回住室用電磁鍋煮點方便面吃，然后實實在在睡一下午，惡補惡補覺。經過局辦公室門前，見門開著一條縫，就推門進去了。辦公室里還有一個小套間，米香正在套間窗戶下的電腦前編輯簡報。米香是兩年前招聘的女大學生。男人進到套間里說：“小米，周六還來上班呀？”米香答：“局座不也沒休息嗎？請坐！”男人說：“不坐，你忙吧，我隨便看看。”于是，就站到米香身后，身子貼著米香的椅子背，兩手扶著椅子上沿。一會兒，米香雙手離開鍵盤斜舉起，坐直身子，往后仰了仰，甩了一下頭，一綹秀發滑到男人右臂上。男人下意識把那綹頭發往前推了回去，手掌觸到了米香的臉。米香就轉過臉對男人微微笑了一下，蒙娜麗莎般的。男人渾身燥熱，滿臉充血。米香轉回臉。男人說了句：“小米，你也下班吧。”

下午，男人并沒有補覺，他要騎車回家——是得回家一趟，都快半年了，女人心里會怎么想？男人的村和女人娘家的村是鄰村。男人和女人從小學一年級開始一直是同學。初中畢業兩人都考上了地區師范學校。畢業后，男人分配到鄉里中學，女人分回本村小學。后來，男人被招聘到縣城高中任教。初進城時，每逢雙周周五的晚上，無論下班多晚，男人都要回家一趟——女人在家里盼著等著呢。再后來，男人又被國考錄取，到縣里一個大局當了公務員。坐上局長的位子后，工作繁忙，回家的次數就慢慢少了。每逢雙休日加班時，總覺得愧對女人。而從米香到來后，男人回家探望女人的次數更少了。米香工作積極，性格開朗，經常到男人辦公室匯報思想，請示工作。男人時間觀念極強，凡來找他談工作的都嚴格限定時間，要求人家抓住要點，長話短說。米香第一次來談時做到了。來的次數多了，一次比一次談的時間長，他卻慢慢放松了對她的時間限定。男人想，不能打擊年輕人的熱情和積極性。時間長了，米香要是有幾天不來談工作，男人竟然覺得內心某個地方空落落的。

       太陽落下地平線時，男人騎車到村口外，下了車四處望了望，沒有發現白白。過去每次回來，白白都是在村口接著他。甚至第一次接他之前，白白還從未見過他，那是當高中教師時，那個周五下午，男人騎車回家，在離村口50米的地方，一條白狗站在路中間擋住了路，男人下了自行車。白狗搖著尾昂著頭，往前挪著四肢到了男人腳邊，鼻子里發出輕輕嗚嗚聲，接著猛地抬起兩條前腿直立起來，要往男人身上撲。男人一個激靈后退了幾步。白狗放下腿，繞著男人轉了一圈，鼻子依然不停地嗅著。然后，一轉身“汪汪”叫著朝村口飛奔而去。男人推著車子剛進村口，白狗又飛奔而來，停在男人身旁，用頭用鼻在男人身上不停地拱著，親熱地叫著。男人就站住不動，白狗用嘴咬起男人的衣襟往前拽，男人又推動車子，白狗就在車子前邊小跑著，還不時地回頭看看男人，快到家時，白狗一躍進了院門，很快咬著衣襟把女人“請”了出來。進了屋，男人問：“誰家的狗？怎么不咬我？”女人說：“自家的狗咋會咬它的主人呢？”男人納悶了，自家的？咱家哪有狗呀？原來，女人的父親去年去世后，在南方打工的妹妹回來陪母親一段，見母親一人在家很孤獨，就給母親買了一只純白的狗，取名白白。10天前，妹妹回來要把母親接去跟他們一起生活，就把白白送來女人家養。白白被領來后，妹妹說：“白白，來好好認識認識你的新主人和新家。”妹妹一說完，白白就繞著女人邊轉邊聞，還直立起來，兩條前腿搭在女人的雙肩上，用嘴巴和鼻子輕輕蹭女人的臉。后來，又在各個房間和院里院外仔細巡查了一遍。妹妹離開女人家時對著白白說：“白白，拜拜！”白白就直立起來，朝著妹妹晃了晃前腿，嘴里“汪汪”叫了兩聲，一步也沒追，眼里卻流下了淚，一直望到望不見時，便在院門口臥下。這一臥就是兩天，不吃不喝也不叫。第三天白白恢復正常，成了女人家里的一員。那個周五下午，女人放學回來，把白白領到村口說：“白白，等一會兒你的主人就該回來了，你接著吧。”好些年了，白白應該更靈性了，今天怎么啦？可也怨不得白白。不當教師后，回家的時間沒有了規律，次數也越來越少，白白一次次撲空，多次失望之后能不心灰意冷？

       男人進院后，白白沒有叫，悄悄圍著男人轉了一圈，又在男人的腳上、腿上、身上仔細嗅著，最后把鼻子停在了男人的右手上，又嗅了一會兒，突然張口咬住了男人的手，男人驚叫一聲，汗出來了。女人一見，厲聲呵斥：“白白，住口！你也想學壞是不是？”白白就松開了口。女人上前捧起男人的右手，見手心手背都有幾個紅紅的牙印，似有血點滲出，心疼得直掉眼淚。男人抬起雙手，用拇指輕輕擦了擦女人的眼角，然后把女人緊緊抱在懷里，兩滴滾燙的淚滴到了女人的額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