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年證券市場“打虎” 30位大佬出事

　　過去一年，伴隨著股市跌宕起伏，證券市場上演了前所未有的“打虎記”，據新京報記者統計，從去年截至目前，一年半的時間里，被調查、協助調查、失聯以及“非正常去世”的市場大佬達到30位。涉及中信證券、國泰君安等6家券商；前副主席姚剛等6名證監會官員，以及市場上赫赫有名的私募一哥徐翔。

　　轟動市場的“打虎”行動從券商“龍頭”中信證券拉開序幕。2015年8月25日，新華社發布消息稱，中信證券徐某等8人涉嫌違法從事證券交易活動被公安機關要求協助調查。其中徐某便是中信證券最高決策機構執委會委員徐剛。

　　隨后，9月15日中信證券公告稱，公司總經理程博明等三人因涉嫌內幕交易、泄露內幕信息被公安機關依法要求接受調查。程博明為中信證券“二號人物”，地位僅次于董事長王東明。也是中信證券卷入調查風波中級別最高的人員。此后，中信證券又陸續有高管被曝出配合調查。

　　中信證券在年報中透露，自去年8月以來涉案的部分人員已經陸續返回工作單位或者住所。涉案高管中的程博明、徐剛等已悉數離任，變動原因是任期屆滿。

　　除了中信證券外，國泰君安、方正證券、銀河證券也有多位高管陷入失聯的漩渦。據統計，去年被卷入“是非”的券商至少有6家。

　　調查風波很快蔓延至私募和監管層。2015年9月16日，中紀委披露證監會主席助理張育軍涉嫌嚴重違紀，接受組織調查，11月13日中紀委再次披露證監會副主席姚剛涉嫌嚴重違紀，接受調查。11月1日，澤熙掌門人、“私募一哥”徐翔確認被抓，理由是通過非法手段獲取股市內幕信息，從事內幕交易、操縱股票交易價格等。

　　今年4月新華社報道稱，徐翔等人涉嫌操縱證券市場、內幕交易犯罪，被依法批準逮捕。同時被依法批捕的還有中信證券程博明、劉軍、許駿等人。

　　除了被調查的大佬之外，過去一年中，還有兩位券商高管去世。去年10月，國信證券總裁陳鴻橋去世，今年1月，長江證券原董事長楊澤柱墜樓身亡，他們的離世，也給市場留下了諸多懸而未解的謎題。

　　在“打虎”行動進行的同時，券商和私募的生存狀態也在悄然發生著變化。兩融余額迅速下降，使得券商資金從去年的“不夠用”變成了今年的“沒處投”，而去年12月爆發的易租寶事件則讓私募的監管趨于嚴格。

　　券商

　　工作量沒少，收入降了一半還多

　　●講述人

　　一家大型券商營業部負責人田方（化名）

　　去年6月份以后市場快速下跌，融資融券規模下跌也非常快，目前我們營業部兩融規模跌了一半。收入也比去年牛市時下降了一半還多。

　　去年錢不夠用，今年錢沒地兒投

　　一年以來，變化最大的一項業務是融資融券。兩融余額最高的時候是去年五六月份，股市創下新高，那時券商也是最缺錢的時候，經常出現錢不夠用的情況，客戶四處借錢借不到，我們公司兩融余額最多時超過1000億元，營業部當時的規模超過20億元。

　　去年6月份以后市場快速下跌，融資融券規模下跌也非常快，目前我們營業部兩融規模基本維持在10億元左右，跌了一半。同時，交易量不活躍導致交易傭金下降，利率下降也導致整體融資成本降低，比如去年牛市時兩融的利率大概在8.6%左右，現在降到7%以下。這使得兩融收入也比去年跌了一半。現在資金非常寬松，券商錢多，要開始想各種辦法和渠道投出去。

　　兩融回來那么多錢，實在沒地方去了，于是我們開始大規模推廣股權質押業務。這在兩融火爆的時候是根本顧不上的，因為股權質押客戶議價能力強，又存在流動性風險。實際上，新拓展的股權質押業務的收入也根本填補不了兩融業務降下來的收入。

　　除了融資融券之外，普通經紀業務下降也非常明顯。不少券商營業部開始轉型應對，由傳統的依靠散戶的模式改為與機構合作，比如引進機構發的產品。

　　短期之內市場不會起來，我們的應對方式就是拓展別的渠道，比如股權質押，還有托管、外包、銀行委外等業務，這些業務相對于券商傳統的經紀業務來說收入少，之前沒怎么關注。現在經紀業務規模降了，才開始開拓這類業務，現在一年幾百萬的業務也會專心去搞。我們都有思想準備，今年要過冬。

　　大跌時想平倉都平不掉

　　去年牛市的時候融資融券的杠桿上限是1:2，我們最高給客戶做到1:1.5，去年大幅下跌的時候我們很擔心，那時候天天跌停，想平倉都平不掉，特別容易產生不良資產。1:1.5的情況下，市場下跌30%就要平倉。去年融資融券的客戶基本都虧了。

　　現在券商的這塊資產就比較好了，泡沫擠壓掉了很多，杠桿比例降下來了，大概是1:0.8，杠桿降下來，就意味著抗風險能力加大了。現在做融資融券的客戶基本還是去年那批客戶，他們對市場的了解程度高，也習慣了那種操作方式，有的因為虧了可能還想再賺回來。

　　去年市場下跌，監管層頻出政策，不少監管政策是給券商創新業務“當頭一棒”，券商近幾年的業務發展都會受到影響。比如之前做的鎖券在停止范圍內，短時間不會放開，量化對沖交易有條件放開。今年年初的熔斷對券商影響也十分明顯。

　　交易量和開戶都減少了

　　券商員工受市場影響比較大，尤其營業部客戶經理，他們的收入差異比較大，主要靠業務提成，平均來看，現在的收入比去年牛市時下降一半還多，差不多下降三分之二。主要是因為經紀業務下滑嚴重，交易量和開戶都減少了，公司還要增加考核。

　　不過，去年牛市時就已經入職的人一般不會主動選擇離開，因為去年牛市積累下來的客戶足以養活他們。這些人主要負責客戶維護，新業務銷售等。

　　我們營業部今年還在招人，去年招人的標準是只要喜歡這個行業就可以。今年是有方向性和選擇性的招人，招一些了解創新業務，能帶來收入的人。

　　從今年營業部員工的情況來看，工作量并沒有減少，但是收入肯定降一半還多。同時，工作內容出現方向性變化。比如我之前主要關注兩融和一般經紀業務，這類業務收入比較高，交易頻繁，主要跟散戶打交道。現在這類業務冷淡了，我就轉向期貨、資管等，做一些機構類業務，主要是公對公，跟機構打交道。

　　私募

　　高位逃頂做私募，8月至今賺36%

　　●講述人

　　北京倉紅投資管理有限公司創始人、總裁許應濤

　　在2015年6月份市場崩潰之前，我說服自己，執行操作計劃，清倉出門旅游。隨后我開始自主創業，現在看來，出來自己單干陽光私募的決定是正確的。

　　5000點時“要喝點酒才能睡覺”

　　去年6月5日，我在自己的一個投資微信群中寫道“上證指數突破了5000，或許還會瘋狂漲到6000點，但我已經無法繼續重倉持有股票安睡……我決定選擇離開市場。”

　　當時，我在華融證券自營業務部任職，2015年4月份至5月份持有一些中小創的股票，兩個月業績幾乎翻了一倍。

　　很明顯2015年的牛市不是經濟基本面驅動的，主要是改革提升了風險偏好；伴隨著無風險利率下行，引發居民的資金流向權益類資產；杠桿配資更是推波助瀾加快了市場膨脹。因此對于市場參與者而言，沒辦法通過盈利和估值等指標來判斷行情何時結束，只能通過市場情緒來判斷股市是否到達頂點。

　　這種情況下，很多保險資管、公募基金、私募、市值管理團隊，甚至是上市公司員工持股計劃，在這波大跌中都栽在里面。

　　6月10日那幾天，我一直都睡不好，經常在凌晨還在思考，或者刷一些投資同行的微信圈，甚至需要喝點酒才能睡覺。因為當時，很多同行繼續給我推薦了牛股，都有著完整的故事或者邏輯。

　　對于行業研究者來說，推薦股票是他們的主要工作。對于行業研究者來說，公司基本面沒有重大變化，調整應該就是買入機會。我經常這樣自嘲，“那經濟基本面還沒有重大變化呢，為啥指數就能漲一倍呢？”尊重市場，尊重趨勢或許更好。

　　出來單干陽光私募是正確的

　　盡管有很多人向我推薦牛股，我還是說服自己，執行操作計劃，清倉出門旅游。

　　雖然順利逃頂，但我沒有閑著。我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離開從業十年的證券公司，開始自主創業，創立自己的投資公司。雖然公司創立在牛市泡沫破滅之際，但仍然干勁十足。

　　創業初期的困難主要在于募資，2015年的股災殺傷力很大。很多高凈值客戶被套牢，損失慘重。心理層面，很多人對市場徹底失去信心，風險偏好極低。但我從業十年間，積累了比較多的人脈關系，也給很多高凈值客戶提出合理化的建議，比如2015年6月初建議身邊的一些高凈值朋友逃頂。因此，一些高凈值朋友仍然選擇相信我。倉紅1號的發行總體還算順利，就是給身邊朋友打了一圈電話，募集了幾千萬，就開始運作了。

　　現在看來，出來自己單干陽光私募的決定是正確的，在近一年復雜的市場環境中，倉紅1號的業績穩步上升，去年8月份至今收益在36%左右，比滬深300業績比較基準超額收益差不多40%，并且回撤幅度很小。大類資產配置方面，嚴格執行自己的策略，躲過了幾次千股跌停和熔斷等系統性風險面。在選股方面，選擇一些成長性較好的優質上市公司，也有超額收益。目前發行倉紅2號道法自然證券投資基金，由于1號的業績出色，2號的發行也比較容易。

　　易租寶事件是私募分水嶺

　　提到2015年股災時候監管層的救市行為，我認為政府救市非常必要。

　　在這個泡沫產生的過程中，管理層沒有及時監管和清理配資，泡沫吹起來的速度超過所有人的預期。但是當泡沫已經形成，并十分危險時，管理層又試圖粗暴地刺破泡沫。這個時候中央層面出手，是必須的，糾正了部委層面的前兩個錯誤。這個觀點可能導致自由主義人的反對，但即使是美國這么崇尚自由的政府，在2008年的時候，也是采取行政干預。否則任由市場暴跌，居民財富會快速灰飛煙滅。在市場失靈的情況下，行政干預是必要的。

　　對私募行業來說，2015年12月份易租寶的出事是私募行業的一個分水嶺。之前監管層在“萬眾創新，大眾創業”的背景下，是積極鼓勵陽光私募發展的。2015年6月份我出來創業的時候，無論是公司主體備案還是產品備案都相對容易。

　　2015年12月之后，由于諸多P2P平臺涉嫌非法集資，幾十億上百億卷款跑路的案件震驚全國。監管方面的基調也從緊從嚴。先是廣播種，然后從嚴篩選，重點培育，這種監管思路也符合我們當前資本市場的現狀。

　　市場“打虎”

　　2015年6月中旬后，市場出現大幅度下跌，政府出手救市。在此背景下，證監會、券商和私募多名官員、高管被調查或協助調查。包括中信證券在內的6家券商高管卷入調查或“非正常去世”的風波中。證監會副主席姚剛和主席助理張育軍落馬。赫赫有名的私募一哥徐翔被批捕，“打虎”轟動一時。

　　業績“變天”

　　雖然去年年中A股大跌，但此前的一波牛市令券商賺得盆缽滿盈。2015年125家券商營收5751億元，同比增120%，凈利潤2448億元，同比增154%。不過今年隨著市場的萎靡不振，券商業績承受巨大壓力。今年一季度25家上市券商營收同比降33%，凈利潤同比降51%；4月份營收凈利更是同比降7成。

　　近一年“倒下”的證券業大佬們

　　去世 2人

　　長江證券董事長楊澤柱

　　國信證券總裁陳鴻橋

　　失聯 3人

　　民族證券名譽董事長趙大建

　　方正證券董事長雷杰

　　方正證券監事楊克森

　　批捕 4人

　　中信證券總經理程博明

　　中信證券經紀業務發展委員會行政負責人劉軍

　　中信證券權益投資部負責人許駿

　　澤熙投資法人代表徐翔

　　被調查或被協查 21人

　　證監會副主席姚剛

　　證監會主席助理張育軍等

　　B06—B07版采寫/新京報記者 李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