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央行議息收官 政策分歧延至明年

　　12月8日，在德國法蘭克福的歐洲中央銀行總部，歐洲央行行長德拉吉（右）和副行長康斯坦西奧出席新聞發布會。 歐洲央行8日宣布，為刺激歐元區經濟復蘇和應對通縮壓力，決定繼續維持歐元區現行的零利率政策不變，同時將原定于明年3月到期的購債計劃延長至明年底。新華社記者 羅歡歡 攝

　　世界主要經濟體央行2016年的議息會議基本收官。把懸念留到最后的美聯儲不出所料在年底再度加息25個基點，給撲朔迷離的央行政策調整畫上了一個完美的句號。未來主要央行貨幣政策分歧是否會繼續加大，或是出現同步收緊現象，以及資本流動將呈現何種趨勢令人關注。

　　年末兌現加息承諾

　　北京時間12月15日凌晨，美聯儲自開啟貨幣政策正常化進程以來，時隔一年，第二次將利率做了小幅提升，加息25個基點。這個千呼萬喚始出來的結果令市場終于松了口氣，也為美國經濟今年的表現做了點評。

　　縱觀全年，美聯儲在2016年再度陷入用嘴加息的怪圈。

　　在2015年12月美聯儲啟動貨幣政策正常化進程時，加息點陣圖上最初預計年內美聯儲將加息四次，然而上半年初，略遜于預期的經濟表現令市場對美聯儲年內多次加息失去信心，不溫不火的美國勞動生產率數據讓美聯儲主席耶倫多次表示難以捉摸和把控。年中，多位美聯儲高官出來“喊話”，希望重振市場對美聯儲加息預期的信心，夏季加息一度成為市場期待。但是，勞工市場數據的一次走偏以及即將到來的英國脫歐公投，讓官員分歧難消，美聯儲謹慎意愿被放大。

　　在錯過夏季加息機會后，盡管耶倫每次講話都不忘贊賞美國經濟，不過，市場始終無法相信美國大選結果落地前，美聯儲會匆忙調整貨幣政策。不得不顧及市場反應的美聯儲也確實沒有讓市場失望。在美國大選結果這只年內最大的“黑天鵝”飛出之后，美國隨之公布的一系列經濟數據完全點燃了市場對美聯儲即將加息的熱情，市場已經不再看淡一般的非農就業數據和尚未達標的通脹數據，反而憧憬當選總統特朗普可能給美國帶來的增長加速。加息前，聯邦基金利率期貨數據顯示，交易員對美聯儲本周將加息25個基點的預期已經高達97%。

　　在一系列的鋪墊之下，美聯儲終于再次按動加息按鈕。美聯儲2016年以加息一次的結果告終。

　　美聯儲發布的12月會議聲明中，將聯邦基金利率從0.25%-0.5%升至0.5%-0.75%，符合預期。在聲明中，美聯儲表示，勞動力市場持續表現強勁，經濟活動自年中以來以溫和速度擴張，近幾個月里就業穩健增長，失業率已經下滑。家庭支出一直穩步增長，但企業固定投資仍然疲軟。通脹自今年初以來上升，但仍低于委員會2%的長期目標水平，部分反映了早些時候的能源價格以及非能源進口價格的下降。耶倫表示，加息是對美國經濟投下的信心票。

　　溢出效應逐漸顯現

　　雖然一年來美聯儲加息始終是一個大概率事件，但因加息時點難以確定，市場信心的確定也是漸進的。無論貨幣政策當局采取何種行動，反映最迅速的，影響最直接的無疑是市場。美國未來加息路徑以及其他全球主要央行貨幣政策變動將對市場，乃至未來的金融資本流動產生何種影響最受人關注。

　　美聯儲公布決議后，金價先漲后跌。金價一度突破每盎司1160美元，在耶倫表態加息三次后，國際現貨黃金遭到大量拋盤，黃金價格擊穿每盎司1150美元重要支撐，刷新10個月新低。有分析認為，金價仍朝著超賣區域邁進，這支持了反彈之后將繼續下跌的趨勢。

　　與此同時，美元短線大幅上漲，美元指數重新站上101關口。美元飆升至14年高位，美元指數大漲1.3%，至102.2，為2002年10月以來最高。美元大漲令日元和許多新興市場貨幣受創，日元兌美元下跌近2%。

　　為了應對可能遭受的市場沖擊，12月14日亞市早盤，在美聯儲加息之前，日本央行便選擇了提前出手，據路透社報道，日本央行在早間的購債行動中增加了長期債券的購買量。

　　日本央行在9月貨幣會議上決定將政策重心從貨幣供應數量轉向控制國債收益率曲線，努力將10年期國債收益率維持在零附近。然而，隨著近期全球國債拋售潮的蔓延，日本10年期國債收益率早已升破了這一警戒線。報道稱，日本央行在債券市場采取了干預行動，增加購買超長債至2000億日元。日本央行官員表示，此舉旨在引導收益率曲線向合適的情況移動。這是考慮到近來超長期公債收益率迅速上漲，以及出于對可能出現進一步波動的擔憂。行情數據顯示，日本十年期國債收益率當時一度逼近0.1%，創下了今年1月以來的新高。

　　債市普遍遭拋售，短期美債收益率大漲。對美聯儲政策最為敏感的2年期美債收益率漲至1.267%，創2008年1月11日以來最高水平。5年期美債收益率漲12.1個基點至2.033%，升至2011年5月以來最高點。美國10年期基準國債收益率漲8.3個基點，報2.562%。特朗普當選后愈演愈烈的債券拋售達到了高潮。

　　這種拋售折射出資本流動方向的變化。

　　關于特朗普政策的猜想以及美聯儲貨幣政策變動，讓美元指數和美國國債收益率迅速飆升。11月9日以來，美國10年期國債收益率和日本10年期國債收益率利差從1.926個百分點擴大至2.37個百分點。這也意味著，在投資者尋求更高收益動機的驅使下，資本將流出日本，日元面臨更大貶值壓力。11月9日至今日元累計貶值幅度已經超過10%，兌美元匯率已達到117.32。觀察人士認為，日元有出現破壞性貶值的風險。

　　短期來看，無論是發達經濟體還是發展中經濟體，都面臨著美聯儲加息帶來的匯率沖擊。過去一個月內，受美聯儲加息預期不斷增強的影響，無論是歐元、英鎊還是馬來西亞林吉特、印度盧比，對美元都出現不同程度的貶值，尤其是新興市場貨幣受到的沖擊更甚，馬來西亞林吉特跌至1998年亞洲金融危機以來最低點附近。新興市場本幣債券也遭遇2008年以來最大拋售潮，新興市場貨幣指數上周大跌超過3%，為8年來最大跌幅。在外匯市場中，墨西哥比索暴跌12%至歷史最低水平，南非蘭特跌幅超過6%。新興市場本幣債券4個月內下跌近16%。

　　不過，有分析師表示，近期新興市場的拋售其實為投資者創造了一個絕佳的買入機會。這樣的機會可能在接下來1到2周內出現，如果美國國債利率穩定下來，那么新興市場將重回投資者視線。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表示，自2010年巴西和俄羅斯經濟衰退以來，新興市場經濟增長穩步上升。據摩根士丹利統計，南非、巴西、土耳其、印度以及印度尼西亞等地的經常賬戶缺口縮小至國內生產總值（GDP）的2.4%，而2013年該比例為5%。印尼、印度等國家的外匯儲備增加，使得這些國家擁有更大的空間來對抗本國貨幣貶值。

　　但現在認為新興市場貨幣已經見底還為時過早，巴西、俄羅斯、哥倫比亞及秘魯等國的國內債券看起來相當具有吸引力，亞洲各國貨幣在一段時間內仍將承壓。摩根士丹利和花旗證券分析師警告，隨著特朗普的貿易保護政策實施，新興市場形勢可能更為嚴峻，特朗普政策將使新興市場出口和投資綜合雙雙下滑。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前副總裁朱民最近表示，美聯儲強化加息，而日本和歐洲的央行延續負利率和零利率水平，主要央行的貨幣政策差距不斷擴大，使全球的資本流動、匯率的波動不斷加大。

　　政策分歧延至明年

　　美聯儲加息后，與主要發達國家央行的政策分歧越發明顯，尤其是歐洲央行和日本央行為繼續刺激起色不大的經濟仍緊抱量化寬松的“護身符”不放。英國面對經濟乏力和通脹上升并存難題，加之脫歐公投沖擊，央行選擇顯得更為猶豫。同時，全球央行可能收緊貨幣政策的討論日益升溫，在模糊不清的信息中也似乎蘊藏著可能發生變化的蛛絲馬跡。

　　加碼寬松上最為激進的日本央行最早傳遞出模糊不清的信息。9月21日，日本央行宣布利用收益率曲線控制來實施新型質化和量化寬松政策，將繼續購買日本國債直至10年期國債收益率保持在0附近。這意味著將政策重心從貨幣供應數量轉向控制國債收益率曲線，努力將10年期國債收益率維持在零附近。

　　政策剛出臺，許多分析師就大喊看不懂。現今，關于日本央行是否要提高收益率目標仍存在爭議，反映出貨幣當局處境的兩難。

　　在9月決議公布后，高盛的日本央行專家Naohiko Baba曾表示，日本央行決定暫時維持每年約80萬億日元的日債購買速度，但實際上已摒棄此前的貨幣基礎目標。“通過實質性的框架改變，日本央行旨在吸引市場關注收益率曲線控制，然后在背后慢慢縮減購債規模。”不過Naohiko Baba也認為，退出寬松措施還相當遙遠，日本央行需要確保伴隨著政策目標轉移帶來的市場沖擊最小化，并讓寬松體系長久，且更具可持續性。

　　從日本央行的購債規模來看，實際上已經出現了緊縮的情況。最新數據顯示，年內迄今，日本央行已經實現的購債規模為71.7萬億日元，較去年同期的75.3萬億日元明顯下滑。

　　另據美國《華爾街日報》報道，日本貨幣政策圈內傳出的最新消息稱，日本央行可能要被迫提高收益率目標。《華爾街日報》早前預計，日本央行將自2015年5月以來首次改善經濟增長前景的預估，可能會在12月19日至20日的貨幣政策會議上提升日本債券收益率目標。報告還指出，日本央行還將研究是否去除出口低迷的相關措辭。

　　但該行也有分析師懷疑，日本央行現在提升收益率目標是不是有些過早；他們不相信當前潛在的通脹趨勢能夠使日本央行有足夠的信心來收緊貨幣政策，即使明年日本通脹有望漲至1%。提升名義利率的決定可能會破壞日本央行的計劃，日本央行原本計劃降低實際利率，以盡快提升通脹水平。

　　與日本央行相似的是，一周前，歐洲央行在最近一次貨幣政策會議上，將量化寬松政策（QE）延長9個月至明年12月，然而延長期內每月購債規模縮小，這同樣引發市場關于縮減刺激的擔憂。歐洲央行行長德拉吉在會后的表態頗有折中之意，從側面反映了歐洲央行面對當前錯綜復雜形勢的糾結心態。

　　有分析師表示，歐洲央行延長購債計劃的時間比多數人士原本預期的要長，且許多措辭頗為鴿派，一直到2019年的通脹預估都很遲滯，經濟成長預估也頗為低迷。

　　也有分析認為，歐洲央行的這一決定向投資者表明，2017年的歐元區市場依然是希望與挑戰并存，希望已經看見，但挑戰尚難預估。

　　法國興業銀行分析師迪特·賈克斯12月13日表示，歐洲央行近期的舉動是一項“收緊”——是一次性行為，并且一旦事態發展不良，將有可能重新擴大資產購買的速度。“‘收緊’意味著對于債券購買的規模穩定縮減。歐洲央行的發言保持了貨幣政策上寬松的立場，鑒于其暗示央行債券購買項目就快結束，使得收益率曲線變陡。這使得債券收益率長期略微升高，歐洲外圍利差略有加寬，因此，歐元將下滑。”

　　另一個主要發達國家英國的貨幣政策也面臨著兩難選擇。12月15日，英國央行繼續將利率維持在0.25%的歷史低點。早先被認為有望緊跟美聯儲加息的英國央行，面對不甚理想的經濟數據和始料未及的英國脫歐公投結果，在今年8月選擇了降息。在8月利率會議上，英國央行七年來首次降息，將基準利率由0.5%下調25個基點至0.25%，并擴大QE規模。11月3日，英國央行宣布維持基準利率在0.25%，并維持資產和公司債購買規模不變，均符合預期。同時大幅上調通脹預期，并暗示減小了未來進一步降息的可能。

　　但時隔一月，英國國家統計局公布的最新數據顯示，英國通貨膨脹率跳升至11月的1.2％，這是自2014年10月以來的最高水平，并超出經濟學家們的預期。英國通脹數據公布后，英鎊升至日內新高，對美元匯率突破1.27。自從6月公投以來，英鎊的下跌對產成品價格施加了巨大壓力。

　　英國央行行長卡尼在12月6日的講話中表示，央行對超目標水平的通脹的容忍度有限。有分析認為，若英國通脹率在三內年升至2%，將需加息100個基點。但同時又有英國經濟學家認為，英國未來會面臨經濟減速，英國GDP增速在未來三年或放緩1%，同時消費者正在觀察目前英國脫歐帶來的不確定性。分析認為，英國央行表示密切關注通脹預期的變化，為確保通脹率回到2%目標，貨幣政策既可放松也可以收緊。多數經濟學家分析，英國央行看似中性的表態，預示著可能最終采取加息行動。

　　分析認為，在變與不變中，明年除美聯儲外，全球主要央行的貨幣政策或將經歷一個過渡期。（記者 周武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