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祭

□時雙慶

每年這個時候，我總會想起老家，想起祖輩們長埋于地下的那些荒涼。微雨里，一個人惦記著一些人，燒些紙錢給祖先是雷打不動的慣例。

生意人早已把該進的火紙準備妥當，提前擺在門前。來往的行人，滿懷著虔誠，在車輪的碾壓聲里趕往心中的圣地。

父親說今年的紙他回去燒，問我是否還買些鞭炮，我明白父親的意思，他是想買些的，于是就說:“買些吧！”

晚上，炒幾個小菜，與堂弟小飲，幾杯酒下肚，內心的孤獨感倍增，我問堂弟：“你還記得咱奶長什么樣子嗎？”

他說：“記得！”

“那咱爺呢?”我又問。

“咱爺我記不清了，那時我才幾歲……”

是啊，我也有些記不清了呢！記得一位作家說過這樣的話：“一個人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先是肉身，接著是承載生活氣息的物件，最后連同制造的回憶，都一點點沉入歲月的長河中，被流水帶去更遠的遠方。”誰說不是呢？時間制造了一切，又讓一切在等待中消亡，連留給我們的回憶都是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但值得慶幸的是，我們總會在清明里捧一捧黃土，祭奠流逝在歲月中的那些親人。

我又想起多年以前的清明，三伯都是提前幾天起好墳頭，然后，清除墳地里的枝枝蔓蔓，給那些荒蕪已久的墳塋添上新土，那一刻，仿佛生命能夠得到重生，再次欣欣向榮。

我總分不清長眠于此的那些先輩們,三伯帶著我一個一個地認，在他叮囑好幾遍后我才有些模糊的記憶。因此，每年這個時候，三伯總會重演往年的劇情，他一遍一遍地交待，那些火紙要燒干凈，否則親人們收不到錢。我總是看著那些火苗在時間的推移中消耗殆盡，然后,帶著飛揚的煙灰飄散在無盡的天空里，我才會夾著最后一折火紙離開墳地。

這幾年，有子嗣為祖先立碑的，刻碑人的生意就好起來，從最原始的手工刻碑到電腦刻碑，技術的更新絲毫不影響人們對先輩們的一份敬重。原來，越是年歲有加，越是心中澄澈清明，那些清明時節匆匆歸家的人們，他們也和我一樣，相信這個世界一定有一個地方可以讓靈魂得到安息，讓活著的人得到心里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