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瓜

□王太廣

我小時候的一天吃早飯時，發現菜盆里好像是一片片醬紅色的大肉，散發著誘人的香味，很驚奇地問母親：“娘，沒來客，您咋舍得燒恁些肥肉片子呀？”

母親撲哧一聲笑了，說：“傻孩子，你再看看，那不是肉片子，是冬瓜片子。”

說罷，我盛半碗冬瓜片子就著玉米面餅子大口大口地吃起來。碗里明明是冬瓜，我心里想的卻是肉片，感覺很香，便多吃了一塊餅子。我感覺炒熟后的冬瓜和炒熟后的肉片顏色一樣，味道也差不多，吃到嘴里軟軟的、綿綿的、香香的。

我好奇地問母親：“冬瓜應該在冬天生長，為啥夏天的瓜叫冬瓜呢？”母親跟我講，冬瓜是神農氏培育的。東南西北都有瓜，名字叫東瓜、南瓜、西瓜、北瓜。其他的瓜都到自己的封地安家落戶了，只有東瓜堅決不去，說：“東邊海風大，生活不習慣，不好生存。”神農氏說：“西方你嫌沙多，北方你說怕冷，南方你又嫌熱，你說你去哪兒？”東瓜聽后，便說：“是冬瓜不是東瓜，到處都是我的家。”神農氏說：“冬天無瓜，你喜歡叫冬瓜，愿意四海為家，那就叫冬瓜吧！”我聽后便信以為真。

上中學后，我從生物課本上知道了有關冬瓜的知識。冬瓜是一種草本植物，產于夏季，取名“冬瓜”，其原因是在冬瓜成熟之際，表皮有一層白粉狀的東西，像是冬天的白霜，所以人們叫它冬瓜。

不管冬瓜的名字有什么來歷，怎么個叫法，我對冬瓜是有感情的。母親也是如此。每年的谷雨時節，母親就在房前的一片空地上育冬瓜苗。當冬瓜苗長出兩三片葉子后，再往河沿、宅邊和墻根處移栽。

冬瓜秧不嬌氣，母親把冬瓜秧放到哪個方向，它就往哪個方向爬。地上、樹上、柴火垛上、籬笆墻上、涼棚架上，都爬滿了碧綠色的冬瓜秧子，我家整個院子便沉浸在綠色溫潤的氛圍里。

轉眼到了冬瓜開花的季節。金黃色的冬瓜花一朵接一朵地開起來。冬瓜花雖不艷麗，但很鮮活，頭天早上開放，第二天傍晚就蔫了，緊接著又是一批，前赴后繼，金花不斷。母親關注的不是美麗的冬瓜花，而是冬瓜紐是否坐上了。冬瓜沒有完全成熟的時候，母親是不舍得摘下來吃的。

秋風慢慢地變涼了，冬瓜一天天地長大。幾場秋風吹落了樹葉之后，原來碧綠的冬瓜葉開始枯萎焦黃。瘦瘦的冬瓜秧雖然沒有小手指粗，但不到兩米的地方會有一個肥碩憨實的大冬瓜。瓜身上浮著一層白色粉末，用手摸一下，滑滑的、癢癢的。冬瓜長得很粗壯，有的像枕頭，有的像水桶，有的像石磙，大的有二三十公斤，小的也有一二十公斤。每當母親看到一個個大冬瓜時，臉上的笑容就像秋天的菊花一樣燦爛。

收獲冬瓜后的日子很幸福，我家幾乎每頓飯都離不開冬瓜。除了炒、燒、煨、汆、燉外，冬瓜還可以加工成糖條、曬成干。母親說冬瓜像麻將里的“混子”，和啥菜都能搭配。把冬瓜切成片，放些青椒，便是“青椒炒肉片”。放在滾水里煮，撒些蔥花，便是“鮮豬肝湯”。哪怕是冬瓜里加幾根大頭菜，舀幾勺豆瓣醬，滴幾滴醬油、小磨香油，一煮就是一盆美味佳肴。

冬瓜讓我的生活有了“肉味兒”，這“肉味兒”香了我的一生，真的好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