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已是親人

□陳勇

前幾天，我見到了分別近30年的朋友，感覺已是親人。

我與這個朋友是師專時的同班同學。

師專兩年，我們由陌生到相識，由相識到熟識，由熟識到成為好友，由成為好友到成為知己。

我們好到他可以在雷雨天的深夜步行幾公里深一腳淺一腳地到小站接我；好到在我受欺負時可以挺身而出，以至于直到畢業也沒人再找我的茬兒；好到打飯時我從不需排隊，只需坐等；好到每到周末我們便一起吃喝玩樂；好到幾乎要穿同一條褲子，差點兒睡一張床……

可是，一畢業，我們就各奔東西了。一別近30年，幾乎杳無音信。

前幾天，我和兩名同事到外地辦事，剛好有了可以見見老同學的機會。我向同事們夸下海口:“我和這位同學好得狠，他會好好招待我們的。”

辦完事，已近中午，我們顧不上吃飯，便驅車去見我那位同學。快到下午兩點的時候，我們來到了老同學單位的大門口。我趕緊打電話聯系，卻一直無人接聽。說好的我們到地方后跟他聯系的，怎么不接電話？

再打，依然無人接聽。我心里發毛了:難道他怕麻煩？去問門衛，門衛說中午他可能在休息。

再打，還是無人接聽。

征得門衛同意后，我走到單位里面，問了老同學的同事，他們說不知道，并且說他的鈴聲設置經常是靜音。

我有些失望。走吧！我心想，一邊想一邊朝門外走去。

這時，有個人對我說可以到那個小辦公室去看看，看我的朋友是不是在那里午休。

于是，我走過去，輕輕推開門。才走進去，我就看見有個人躺在一張老式沙發上。不錯，正是我那個近30年沒見面的老同學！

我沒有叫醒他，而是撥打了他的號碼——沒有鈴聲。

我便坐下，看一看自己這位曾經的好友:他幾乎是平躺著，一只胳膊墊著頭，另一只胳膊順伸著，手機在這只胳膊的下方。兩條腿在小腿處交疊在了一起。穿著涼鞋，上面有灰塵，褲子皺皺的、寬寬的，白色的襯衣外扎腰。短發，有不少白發……

我想叫醒他，但沒有叫。我給在外面等信兒的同事們發了條信息，跟他們說了一下情況，讓他們不要著急。

終于，我還是忍不住把他叫醒了。

他慢慢睜開眼，只看了我一眼，便坐了起來，說:“啥時候到的？來好大會兒了吧。”他拿起手機，看了看，說:“都是你打的，急了吧。我想先躺一會兒，但睡著了。”接著又問:“你們幾個人？走，吃飯去。”

我想象中的見面應該是:我捶他一捶，他拍我一下，我再捶他一捶，他再拍我一下，然后，我們激動地抱在一起，淚濕眼眶。

我問:“想起來我是誰了沒有？”

“想不起來了。”

我立即感覺很沒意思，臉發燒。

“快30年了，你還這樣兒，死腦筋！”他看著我說，“你一直就在我的腦子里，咋會想不起你呢，問話都不會問！”

我真想給他一拳！他依舊那樣:正經中帶著不正經，嚴肅中帶著冷幽默。

老同學領我們來到一家酒莊。他拿了兩瓶酒，上了一桌豐盛的菜。席間，他反復對我的同事們說我性子直、有些小脾氣，讓他們在工作中多擔待一些，還說我待人很好等諸如此類的話。

那天，4個人喝了3瓶酒。從下午兩點多到五點多，我們在一起近3個小時。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再見，我的朋友，再見，我的親人！再見，不知會是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