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人世間”故事 | 父親的煙卷(李月強)
摘要:只是樹葉做的煙卷要么點不著火,要么點著火很快又滅了,滅了火的煙卷父親也能叼半天。明兒的煙卷短粗,像個老豆蟲,不用說煙葉是有了,可卷煙的紙張又沒了。土地到戶后,父親很少卷煙了,買一毛兩毛一盒的“大前門”“三門峽”“喜梅”。
我記得最清楚的一副春聯是父親寫的。上聯:勤是搖錢樹。下聯:儉是聚寶盆。橫批:勤儉持家。
這副對聯也是父親一生的寫照。父親一生勤勞,如今七十多歲了還閑不住。父親很節儉,有時到了苛刻的地步。我們姐妹給他買回新衣服,不穿,說串門走親戚時才穿新衣,干活時穿新衣手腳扒拉不開,哪像個干活人?可自從母親生病后他幾乎出不去門,穿新衣的機會越來越少。一次父親出門時換了皮鞋,下雨天到城里,沒到地方先給我打電話。原因是走不了了,鞋子壞了。那雙皮鞋是當年我從北京回來時給他買的,木箱里放了五六年,放成舊皮鞋了,一沾水開膠了。
平時我回家帶吃的喝的,他訓我亂花錢,但如果我拿出的是煙,他臉色立刻晴了。
從我記事起父親就沒離開過煙卷,當初條件不好,毛兒八分一盒的煙卷他也很少買,多是買來煙葉自己卷,哥哥姐姐的舊本子都讓他卷煙抽了。有時煙葉沒了,他找張紙抻平,地上找幾片樹葉碾碎做煙絲,也成了煙卷。看著父親滿足的神情,我在想樹葉的味道怎么樣呢?煙葉和樹葉都是植物的葉子,嗯,味道應該差不多。只是樹葉做的煙卷要么點不著火,要么點著火很快又滅了,滅了火的煙卷父親也能叼半天。
我一直記得父親卷煙時的情景。一張皺皺巴巴的紙被他在腿上抻了又抻,壓了又壓,平展后放一邊。父親拿出煙葉,一點點揉碎,放在展開的紙上,擇去煙梗。然后他兩手掂起紙,抖摟著把煙絲趕勻,趕成對角線,這樣卷出的煙卷會長一些。煙卷的接口是小三角,用舌尖走一下,打濕了才結實。兒時的我望著父親的煙卷發現了很多秘密:今兒的煙卷細了,細得像根麥稈似的,那肯定是煙葉沒了;明兒的煙卷短粗,像個老豆蟲,不用說煙葉是有了,可卷煙的紙張又沒了。
土地到戶后,父親很少卷煙了,買一毛兩毛一盒的“大前門”“三門峽”“喜梅”。后來,父親開始買一塊多一盒的香煙,“春雷”抽得多,現在他抽的是五塊錢一盒的“紅旗渠”。我打工第一年回來買了一條一百五十塊錢的“金芒果”,父親舍不得抽,半年后霉了。
這幾年,姊妹回家都會給父親買煙抽。父親放出話,不許買貴的,貴的抽不習慣,他只抽五塊錢一盒的“紅旗渠”。不讓買貴的,不代表不喜歡抽貴的。一次,我帶回家一盒“芙蓉王”,軟盒的。回到家后我把吃的喝的一樣一樣往外拿,父親一旁站著,他不看吃的,歪著頭往包里瞅。七十多歲的父親眼尖得很,他看見了那盒煙,伸手拿去,笑嘻嘻地進廚房燒火去了。
“你不是不抽好煙嗎?十塊錢一盒的你就嫌貴。別抽了,把這盒還給我,我保證給你買兩條‘紅旗渠’”。
“我抽盒好的咋了?”
父親打開煙盒,抽出一支,叼在嘴角。他從灶膛里取出一截正燃著的柴火棍點著煙,一臉愜意。
父親一生離不開煙,當初田野里勞動幾乎全是原始的肩挑手提,趕上天氣不好,人連軸轉,體力透支嚴重,疲憊不堪。這時,父親不是回家歇息,而是蹲下身抽支煙,起身時又精神了。每次面對生活困難時,母親嘮叨不停,父親倚在墻根或樹根處慢吞吞卷著煙,臉上看不出多少變化。父親手里的煙很快沒了,接著再卷,一口接一口,一支接一支。
大了以后我漸漸明白了,當年的父親是把生活的艱辛與苦難都卷進了煙卷里,吸進了肚子里,吐出的煙霧彎彎曲曲,匯成了一條小河,流向遠方。
我們不再勸父親戒煙,七十六歲了,隨他吧。如今,田野早已實現了機械化,父親不用那么辛苦了,莊稼收獲的季節,我們都會回家幫忙。現在,我喜歡看父親叼著煙卷在田野里轉悠的模樣,時代的變遷在那明明滅滅的煙火星中模糊又清晰。
(作者單位:自由職業者)
責任編輯:楊姍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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