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革命化春節”的記憶

□王太廣

遠遠近近響起的鞭炮聲，把我的思緒帶到上世紀六七十年代過“革命化春節”的記憶里。

那時候，無論是逢年過節，還是紅白喜事，處處與“革命”相連，事事同“革命”掛鉤。特別是過年，也要求體現“革命”的氣息，充滿“革命”的味道。

學校還沒有放寒假，班主任就要求我們“破四舊（舊思想、舊文化、舊風俗、舊習慣）”、“立四新（新思想、新文化、新風俗、新習慣）”，做到不搞封建迷信、不鋪張浪費，過一個“革命化的春節”。

我上小學四年級那年，就開始給鄰居寫春聯了。社員們雖然窮，但大多數家庭要花一毛錢買張紅紙，請人寫副春聯，貼在門上，沾點兒喜氣。寫春聯不敢自己編，俺莊的韓彩田叔叔所寫的“革命春聯”大多是毛主席詩詞和革命口號。總之，把舊的東西一律換成革命性、戰斗性的內容。

隨著春節臨近，宣傳過一個“革命化春節”的內容從報紙、廣播和大小會議以及街頭、路邊的標語口號中迅速傳播開來。過革命化春節不放假，大年初一就上班。以往這個時候，社員們就開始趕年集、辦年貨、磨豆腐、下粉條、殺豬、宰羊，現在這些活都干不成了。因為農田水利基本建設不能停，麥田管理不能放松，深翻土地、挖塘泥、出糞、倒糞、拉糞、植樹的農活不僅沒間斷，而且不斷地加任務、上勞力、趕進度、勤檢查、搞評比。盡管人人都盼著過年，但隨著革命的氣勢越來越大，“大批判的烈火”越燒越旺，多數人都不敢吭聲。如果誰稍有怨言，或者不服從指揮、勞動不積極，就會被扣上“現行反革命”、“破壞學大寨”等帽子，被批斗、游街。所以，人們只有聽之任之，不敢提過年的事。

既然過“革命化春節”，到處都洋溢著濃厚的政治氣氛，每天的廣播和高音喇叭里反復播放各地過“革命化春節”的報道。當大、小隊干部領著一群人敲鑼打鼓到俺莊給軍、烈屬掛“光榮牌”、送慰問品時，我們小孩子都攆著看。水屯大隊的毛澤東思想文藝宣傳隊當時名氣很大，先后排演了現代戲《山鄉風云》和革命樣板戲《紅燈記》、《沙家浜》、《智取威虎山》、《白毛女》等，經常在水屯供銷社百貨門市部對面的戲臺上演出。春節過后，有的地方還要召開一場憶苦思甜會，使人們認識到新舊社會是兩重天，以增強社會主義的優越感。由此，一個沒有鞭炮、沒有拜年、沒有壓歲錢的“革命化春節”基本上就算過完了。

歲月浮沉煙塵，裊裊循環不已。40多年彈指一揮間，過“革命化春節”早已成為歷史。但它告訴人們，古老的春節習俗沒有因此停滯，仍在綿延流傳。傳統文化的生命力不在于是否革命，在于是否順應民心，符合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