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棵槐樹

□李中衛

在我鄉下老家的院子東墻邊有兩棵槐樹，就是農村那種普通的槐樹。兩棵槐樹相距數米，五米多高，碗口粗細，幾十年來與歲月相伴，無聲無息。

我曾不止一次地問過祖父這兩棵槐樹是什么時候種下的，誰種下的。他也說不出。在我的印象里，小時候這兩棵樹就在那里了，大約和現在一樣粗。照這么看來，它們生長在這里至少也有六七十年了，或者時間更長，歲數不小了，也算老樹了。

我小時候一直生活在農村，那時的農村還很落后、貧窮，鄉下也沒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酷熱的夏日里，我和小伙伴們常常在這兩棵槐樹上捉知了玩。早晨，樹上留下蟬羽化后的殼，下了雨后，更多。有時候，我們偷偷摘來鄰居家的青柿子埋在樹下的小水坑里，過一個星期左右，柿子的澀味便褪去了，扒出來，洗一洗，啃起來脆脆的，這便是我們最好吃的水果了。

后來，我們進城生活。為了吃飯方便，祖父在樹下貼著樹根做了個水泥板，旁邊又打了個壓井。平日里，祖父祖母就坐在水泥板邊吃飯、乘涼、休憩。就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祖父祖母離世后，老家的房子由于無人居住、修繕，淮草做的房頂便整個坍塌下來，那又低又矮的灶屋更是連墻也塌了，只有三間正房那用磚石做的墻還倔強地站立在那里，一年又一年。我們也僅僅是趁著在清明回老家上墳燒紙時，在老房子邊駐足一下，看上幾眼，說上幾句懷念的話。

時間不知不覺來到了2017年底，年近八十的父母想回老家住，想把老家的房子修繕一下。這個想法得到了我和哥哥的贊成。我們找人把老家的房子按照原來祖父祖母居住時的樣子簡單修繕了一下，又拉了一圈院墻，裝上了大門。修房子時，把房前屋后的雜樹雜草都清除掉了，唯獨留下了這兩棵槐樹。我哥說，這兩棵槐樹不但能給我們留下一些念想，我們年年還能吃上可口的槐花。

這兩棵槐樹后來漸漸恢復了往日的生機，變得枝繁葉茂起來。每年春季，兩棵樹上結滿了槐花，一串一串，整個小院里彌漫著濃濃的花香。槐花大而密，白中微黃，花香濃郁，吃起來松軟適中，筋道有味，賽過任何山珍海味。我們采下來，送給親戚朋友一些，吃不完的，裝進塑料袋，凍進凍箱里，什么時候想吃就什么時候拿出來。尤其是在那大雪紛飛的日子里，來個蒸槐花，或槐花炒雞蛋，吃起來是那么的愜意。

這兩棵槐樹至今生長在老家的小院里，伴著清風，伴著明月，度過平凡而又悠長的歲月。它們早已不僅僅是兩棵樹，還是我們的家人，是我們精神的寄托。

隨著歲月的流逝，世事的變遷，年邁的父母、中年的我們對這兩棵槐樹的感情也愈發濃厚。看見它們，我就想到了我快樂的童年，想到了我慈祥的祖父祖母，想到了我年邁的父親母親。看見它們，我仿佛聞到了家的氣息，聽到了祖父祖母喚我吃飯的聲音。這兩棵槐樹好似在天堂相伴的祖父祖母，也似現在依然康健的父親母親。我祝愿我的父親母親也像這兩棵槐樹一樣相依相伴，健康長壽，共度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