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爹俺娘

□王志宏

“你爹不吃藥，不換衣服，不愿洗腳……”

這是爹患病以來我們回家看望他們，娘說得最多的話。

開始嫌她啰嗦，我們姐弟還說她：“爹有病您就不會忍一忍嗎?”我們一說，娘就嘟囔：“好，你們就向著你爹吧。”然后不再說話，忙著張羅飯去了。

時間長了，我們發現委屈娘了，爹在我們面前表現得很好，哪怕他不舒服，也能忍住。但在娘面前比較放肆，敢于發泄。

我們突然同情了娘，對爹說：“爹，有話好好說，娘侍候你也不容易，你再吼娘，把你們分開，一個跟老大，一個跟老二。”

每當說這時，爹娘就笑著不說話。

爹娘如今都70多歲了，身體都不太好，爹腰腿疼走路不行，娘平時得照顧他。他們相處模式隨著爹有病發生了變化。

爹生病以前，我們家是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內，他們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條，成了村中人人羨慕的家庭。

娘的賢惠能干是出了名的，在我小時候農村條件不好，物資比較匱乏，但娘能變著花樣給我們做美食。她能把普通的蔥花面片做得香飄四溢，平常的撈面條做得清爽可口，有時掐一把紅薯葉也做得有滋有味……

娘會裁會剪，她能給我們做很多樣式的衣服，娘干活是把好手，把家里操持得無可挑剔，因為識字不多，外邊的事很少過問。

爹是讀書人，能寫會算，出頭露面的事往往是他的。當過民辦教師，做過信貸員，主持村里的紅白事，在村里受人尊敬。他們配合默契，也成了很多人羨慕的對象。

如今爹有病發生了變化，娘成了跑里跑外的人，以前從不花錢買東西的她，現在得去購物；從不操心接打電話，現在也學會了；外邊有事也會應酬了。以前爹說啥就是啥，現在娘也能做主了。

爹因為有病變得孤獨，心里的落差常常使他發脾氣，娘指揮他干啥，他有時不配合，惹得娘不高興，常常向我們告他的狀。每當她告狀時，我們就說讓他們分開，他們就笑，不吭聲。我們知道誰也讓他們分不開。

去年二月，爹有病住院了。我們姐弟輪流照顧，娘在家里坐不住了，一個電話接一個電話，給我們姐弟四個輪流打：“你爹啥情況?醫生咋說的?病重不重?什么時間能回家?”

去年九月，娘有病住院了，大姐在家照顧爹，我和弟弟在醫院輪流照顧娘，爹在家也不安生。一會兒讓大姐打電話問情況，一會兒自己打電話問情況，連續幾天都如此。弟弟把爹接到醫院，讓他看看娘，免得他掛念。到了病房，爹坐在輪椅上徑直到病床邊，幫娘整理額前凌亂的頭發，然后握住娘的手，老淚縱橫。

那一刻感動著整個病房。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娘的嘮叨，不是恨爹，是想讓爹更好，那是愛的表達方式。爹吼娘，不是討厭娘，那是他痛苦時對娘的信任。只有娘可以包容他的放肆。我也突然明白爹在兒女面前為什么那樣堅強，那是害怕拖累我們，只要他們的孩子過得好，他才安心。

我的好爹好娘，年輕時為了兒女拼盡全力，年老了為了對方的安好相扶相依。愿你們永遠健康。

愿普天下的爹娘健康長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