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人世間”故事丨玩把戲（曹洋）

我的童年生活，是單調乏味的，沒有電視，露天電影也不常有，每天晚上吃完飯，點燈費油，開燈費電，沒啥事兒干，就只能爬到床上睡覺，也就是在那樣的時代背景下，看玩把戲是我童年生活中難忘的記憶。

每個行當都有每個行當的標志符號。傍晚，村子里響起了“嘡嘡”的鑼聲，這清脆的鑼聲所傳遞出的信息，是玩把戲的來了。

我心急火燎地想去看玩把戲，便催促著母親趕緊做飯，那熱氣騰騰的饃剛出鍋，我全然不顧燙手，迫不及待地拿上一個，用褂子包起來就跑了。

羅漢家門前，戲班子還在侍弄著各種花里胡哨的行頭。車子上拉的東西除了一些看不懂的表演器具之外，還有鍋碗瓢盆、衣裳被褥，由此看來，這是長年游走四方、四海為家的賣藝人。

戲班子僅有五個人，年齡跨越老中青三代，看樣子，應該是一家人，他們雖然人不多，但分工協作有條不紊，有收拾碗筷的，有整理道具的，還有布置場地的。

車子旁邊，拴了兩只灰毛紅臉的猴子，調皮的孩子們不時地近前挑逗，惹得猴子目光驚恐地來回躲閃著。我把手里的饃摳了一塊兒扔過去，那猴子靈巧的手臂一把抓住塞進了嘴里。

夜幕下，場子中央的燈泡亮起，在一陣緊湊的鑼鼓聲中，戲班主扯著嗓子吆喝了起來：“眾鄉親啊，今晚在咱莊兒啊，來耍場絕活兒啊，有錢的來捧個錢場兒啊，沒錢的坐著捧個人場兒啊。”

在那夾雜著外地口音的簡短開場白過后，精彩的把戲就正式開場了。

戲班主牽著那兩只猴子登場了，他沒有過多言語，只是揮手揚鞭，就猶如啞劇一般。那兩只聰慧敏捷的猴子雖然目光渙散，但很通人性，不斷耍出“猴子推車”“晃翹翹板”“投擲籃球”等動作，那詼諧幽默的表演引得人們陣陣歡笑。

接下來該“鋼槍刺咽喉”表演了。兩個身著武袍的年輕人上場了，先是抱拳行禮，然后扎穩馬步、運功、收腹、提氣，伴著“嗨”的一聲爆吼那積于腹中的濁氣破口而出。兩人將一根兩頭帶矛的紅纓槍分別抵進咽喉窩里，前腿弓，后腿蹬，雙臂伸展，眼睛瞪如銅鈴，經過連續的幾次發力，都沒有成功把槍頂彎，這令人膽戰心驚的表演使圍觀的人們不時發出唏噓聲，而小孩子們更是趴在大人的懷里不敢直視。

又是一聲“嘿”，兩人同時發力，那紅纓槍在相互作用力下，被猛然頂成了“U”形，這時，現場的人們仿佛如夢初醒，緊接著傳來“啪啪”的掌聲。

下面的節目，是“油鍋洗手”。場子中央的爐灶上，一壺菜籽油被倒入鍋中，在熊熊烈火的燎烤下，僅一會兒工夫，那鍋里的油便沸騰開來。

中年男子先是打了一套熱身拳，隨著一聲“咦呀噓嗨”，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將雙手伸進那熱氣翻騰的鍋中，若無其事地撩著“嗞啦”響的油花兒洗了起來。

現場的人們個個一臉驚訝，瞪大眼睛瞅著那油光閃閃的雙手，竟然毫發無損，真是不可思議。

在皎潔的月光下，“獨輪車上頂碗”“光腳踩玻璃碴兒”“肚皮上切西瓜”等驚心動魄的節目接連上演，現場的人們在提心吊膽中看得是倒抽涼氣、直呼過癮。

當鑼聲再次響起，在意猶未盡中精彩的表演結束了，那一夜，令人眼花繚亂的畫面不時在我的夢中浮現。

清晨起床后，戲班子的年輕人背著口袋、牽著猴子，挨家挨戶開始敲門，這是向昨晚的觀眾要糧食來了。母親毫不吝嗇地從圈里舀了半瓢麥，倒進了他的口袋，臨走，年輕人還不忘讓猴子作揖叩謝。

玩把戲的收拾好行頭，那搭著席篾的大篷架子車遮住了他們的身影，不知他們又將要輾轉到哪個村子去表演。

這些年，隨著人們文化生活的不斷豐富，來村子里玩把戲的越來越少了，這種表演逐漸從人們的視野中消失。

（作者單位：遂平縣信訪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