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雨
摘要:雖然那玉米稈已經干枯了,但我還是心滿意足地咀嚼著、吮吸著,如同吮吸干癟的乳房。老三把老四藏的饅頭搶了去,老二見老四哭個不停就打老三,老大為了護老三又去打老二。 而我巴巴地看著門外,看著冰冷的雨水“啪嗒啪嗒”滴落,就像我現在望著窗外一樣。
□ 王春蘭
天是真的冷了。窗外,雨還在下,下得有點執著,有點鍥而不舍。這雨,完全具備了雪的冰冷,卻沒有雪的優雅和從容。
“啪嗒啪嗒”,雨水從一個窗落到另一個窗。抑或是從枝丫滴到一只鳥的身上后,再順著鳥的羽梢滴下。我沒見過雨滴能夠穿石,卻總覺得它那么沉、那么重,重到能穿透我的胸腔、穿透歲月的厚度。因為每逢此時此景,我內心深處就會生出一陣寂寥和凄然,這感覺既熟悉又遙遠,經年不散。
那是我剛剛記事時的農村,地里早已是場光地凈。不管上一季收成是好是歹,全都翻篇了,人們又慌忙搖耬撒種,信心不減地播種下一季希望。小麥出土成行了,雨也綿綿地下了。陰雨天里,勞累了一季的莊稼人沒事就不出門,如果沒有針線活,大都選擇睡覺。娘也睡了,她難得在白天心安理得地躺下休息一會兒。
此時,除了雨聲,世界是靜的,村莊也是靜的。一切都百無聊賴,連小貓、小狗都蜷縮在角落里百無聊賴。我穿著娘縫制的夾襖,兩手放在袖筒里倚門而立,也百無聊賴。不過,有娘在屋里,無論天上下什么,我都可以置身事外。我望著天,望著門外,看雨水順著房檐草滴落在地上,墻根處的泥土被雨水反復地砸,砸出一排小坑。雨水落在破碗片上,也落在瓦礫上,飛星四濺。地面上積成了一條條小溪,都毫無主張地四處流淌。
門口不遠處是娘新垛好的柴垛。垛的最底層鋪的是玉米芯,上面的芝麻稈碼得涇渭分明。再上面是邊幅整齊的豆稈,然后頂部壓上一層豆葉、玉米皮等一些柔軟的東西。它們都被擠干了脂膏,然后等待著在最后的紅光中一飛沖天。我總是擔心柴垛會被雨水穿透,事實上,在整整一年里,每次取柴燒的時候,都是新鮮如故。
靠邊站的玉米稈早已黯然失色,雨水順著干黃的葉子不停地滴落。剛砍倒時,莖稈是那么肥碩青翠。娘總能一眼就看出哪一棵能吃、哪一棵最甜,然后用鐮刀三下兩下除去頭尾,削干凈了遞給我。我貪婪地吮吸“甜稈兒”的汁液,甘之如飴。那感覺,要比現在的甘蔗好吃很多倍。
“娘,我要吃甜稈兒!”
“都不能吃了,現在。”
“不,我要吃。我看見有一根還青著呢!”
為了證明給我看,娘還是起來了。就在那一刻,我分明看見娘的身體搖晃了一下,幼小的我不懂娘的累,只知道父親不會干農活兒,也沒干過活兒,母親要承攬所有的勞作。她趔趄著站穩后,出門走進了雨里。
“你看,真不能吃了。”
娘回來,身上有雨水滴過的痕跡。她手里拿著一根“甜稈兒”讓我看,我欣喜若狂地接過來就吃。雖然那玉米稈已經干枯了,但我還是心滿意足地咀嚼著、吮吸著,如同吮吸干癟的乳房。
突然,從東邊鄰居家傳來孩子的打鬧聲,那是兄弟四人在爭奪饅頭。老三把老四藏的饅頭搶了去,老二見老四哭個不停就打老三,老大為了護老三又去打老二。于是乎,小的哭大的鬧,亂成一團。
“唉!”娘嘆了口氣。
“這一家人,四個半大小子正長個兒,他們的糧食年年都不寬裕。”
而我巴巴地看著門外,看著冰冷的雨水“啪嗒啪嗒”滴落,就像我現在望著窗外一樣。
一場冷雨被我不經意地記起,一種凄涼、一種惆悵,也深深灌進我的腦髓。以致在以后的歲月里,每逢秋冬落雨,心里就會莫名地蒙上一層淡淡的憂傷。我不喜歡這感覺。
“過去……”
“又是過去,你又開始翻老皇歷。”
“從前……”
“又是從前,從前一去不復返了。”
我啞然失笑,笑自己怎么成了祥林嫂了。講第一遍的時候,孩子們聽得津津有味,再講就沒人聽了。其實,我也只是講一些過去的人和事,卻講不出內心的那種感覺。
窗外,雨還在“啪嗒啪嗒”地下,我轉過身去,見女兒正拿著一件外套,準備為我披上。
責任編輯:徐明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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