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的記憶

李金光

生活在小康社會的我們，正在享受著物質上的極大便利，特別是各類食物、各式衣服、各種物品等生活所需，應有盡有。到了要過年的時候，市場上的年貨琳瑯滿目。通過發達的網絡購物，人們足不出戶就可以享用到天南海北的特產年貨，品嘗到不同地域的風味美食，臉上寫滿了快樂和幸福。

我出生在20世紀60年代末，如今已過天命之年，善于懷舊，尤其是到年關，感受著如今不愁吃、不愁穿的幸福生活，總會情不自禁回憶起我家過年的往事來。

20世紀六七十年代，我父親在當時駐馬店地區一企業工作，母親帶著我們姐弟幾個在泌陽農村生活，我家當時也因此被人們稱作是“一頭沉”家庭。那時是計劃經濟，城鎮人吃糧實行計劃供給，農村人要靠在生產隊里勞動掙工分，憑工分多少分配糧食。20世紀70年代前期和中期，因我們姐弟4人年齡都小，只靠我母親1人掙工分，家里分的糧食往往吃不到年底就告罄，只好申請購買國家返銷糧，返銷糧給的指標也不多，不夠家里5個人的口糧，我家就成了村里有名的缺糧戶，每年有不少日子把紅薯當主食。在我幼小的心里，滿是沒有糧食可吃和經常吃不飽飯的記憶。

我6歲那年的臘月二十，就要過年了，我家別說麥子，就連玉米、高粱等也已吃完，屋里僅剩百十斤紅薯干，外面的紅薯窖里還有少量紅薯。那年月，農村家家戶戶主食都離不開紅薯，吃的面食也是紅薯干磨成的面，紅薯面窩窩頭、紅薯面稀飯幾乎占據一大半日子。過年能吃上兩頓小麥面饃就算是不錯的生活了，說明這戶人家能到生產隊出工干活的勞動力多、掙的工分多，分的小麥也就多，而這也成為像我家這樣的缺糧戶的最大奢望了。這個春節，母親為了讓正長身體的我們姐弟不再啃紅薯面窩窩頭，就想著找點兒小麥磨面蒸幾個白面饃，給我們換一下口味。到本村生產隊里借小麥時，生產隊保管的小麥早已經分完，倉庫一點兒都沒有剩。母親又去鄰村的生產隊求助，照樣是空手而歸。實在沒有辦法，母親只好再次申請國家返銷糧。當年我家的國家返銷糧指標已經用完，再次申請時必須由生產大隊出具證明。我至今還記得母親扯著我的小手去找大隊黨支部書記寫下證明時的情景，說到我家生活的窘迫，母親難過地流下了眼淚。時逢年關，我家的困難讓大隊黨支部書記也很是同情，他以臨時救濟的理由很快寫就證明，讓母親到公社糧管所申領了幾十斤的小麥。回到家后，母親連夜到磨坊磨成面，趕在大年三十前蒸出了兩鍋一年也難得一見的白面饃。這個大年三十和初一，看著我們姐弟終于吃到了白面年饃，母親才長長嘆了一口氣，然而為此花費的周折和無法言說的痛楚，只有母親自己才能體會到。

有過這樣貧苦的生活經歷，就會深知糧食的寶貴。1984年，夏收時節，我家自留地和承包責任田種的小麥喜獲豐收，當把在打麥場打下的麥子拉回家里時，母親抓起一把顆粒飽滿的麥子喜極而泣，因為家里從來沒有過這么多糧食，而且還是金黃色的麥子。母親相信，實行包產到戶的政策一定會讓我家缺糧的日子永遠過去，全家人從此過上吃飽飯的好日子。我家的貧困生活，練就了母親珍惜糧食、勤儉度日的習慣，她見不得也容不得兒女們的各種浪費行為，經常教育我們不要忘記過去生活的艱難、學會過苦日子。母親的諄諄教誨深刻地影響了我。在我的人生歷程中，無論是離開父母自己在外單獨生活，還是工作后成家開始經營家庭，我都崇尚樸素和節儉。雖然在城市工作生活30多年了，我在生活方面從不奢侈浪費，在飲食上更不挑剔。當看到現在有些人暴殄天物、浪費糧食時，我心里都會隱隱作痛，經常告誡自己：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半絲半縷，恒念物力維艱。

龍年新春佳節的腳步近了，線上、線下的年貨市場一派繁榮興盛的景象，人們開始忙碌著采購年貨，為春節做準備。此時，窗外雪花漫天飄飛，預示著即將到來的龍年將會是一個豐收的年景。我寫下這段文字，既是對往昔過年的回憶，也是對當下自己擁有生活的愛惜，更是對新時代美好幸福生活的贊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