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的心事

□ 李士民

午后，丁校長坐在操場空地上，望著不遠處發愣。挨著操場西面的是一片菜地，一架豆角正在旺長，枝蔓伸張，豆角低垂，從一旁攀爬而來一根南瓜藤纏繞過來，不依不舍的樣子。丁校長心里，正像南瓜藤和豆角枝蔓一樣纏繞在一起，怎么解都解不開。

柳灣小學有一名老師名叫如玉，是三年前從城里分配來的，不但課教得好，還多才多藝。開始，大家心里都有疑問，從城里來的女孩子能適應鄉下的學校和鄉村的孩子嗎？一段時間后，大家都看出來了，如玉不但喜歡鄉村的孩子，還喜歡上了鄉下的學校。

如玉講課生動有趣，孩子們都愛聽。比如，上作文課的時候，如玉不是在教室里講課，而是把孩子們帶到沱河邊，站在河堤上，讓孩子們看河岸的樹、河邊的草、河里的水，還有遠處的芒碭山輪廓，于是，孩子們對作文產生了興趣。當然，如玉也對鄉下的環境產生了興趣，如在學校操場西邊的空地上種菜。如玉喜歡植物發芽生長、開花結果的樣子。

丁校長想著，過幾年自己老了，退休了，就讓如玉當柳灣小學的校長，這是最好的結局。直到有一天，柳灣小學來了一個俊朗的男孩，讓丁校長這樣的想法碎了一地。

自然，那個男孩是來找如玉的，如玉拉著他的手，看辦公室、教室、操場、菜地，那個男孩饒有興致的樣子、大驚小呼的表情，像是在旅游景區發現了一個又一個新奇的景點。當然，丁校長也不是智力障礙者，他猜出了那個男孩是如玉的男朋友。

關鍵是，早晚有一天，俊朗的男孩要把如玉帶走，帶到城里去。這是丁校長的擔心，也是丁校長的期盼。如果如玉走的話，柳灣小學就少了一位好老師，不，應該是兩位，如玉除了教五年級語文，還代四年級數學，另外還教孩子唱歌和舞蹈。今年，如玉編排的舞蹈《柳灣故事》獲得全縣中小學舞蹈大賽的亞軍。倘若如玉留在這里，那個俊朗的男孩會心甘情愿嗎。其實，對于柳灣小學來說，如玉付出了很多，即使回城，也問心無愧。再說，女孩子終究是要嫁人的，特別是如玉這樣的優秀女孩。

果然，丁校長的擔心并不多余。

有一天，如玉找到丁校長，說出了自己的心事。爸媽住在縣城里，且就如玉一個女兒，他們想讓如玉回到身邊，這是其一。男朋友也在縣城上班，他想讓如玉去城里教書，這是其二。丁校長非常明白，其二比其一要有分量，往往放在后面說的事情比前面的更為重要。

當然，從鄉村到城里，也不是說走就走的事情。丁校長想了想，對如玉說，我來幫你解決這件事情。

丁校長告訴如玉，縣教育局孟副局長是他的老領導，托他辦這件事情，說不定有門路。丁校長還說，我這邊先給他打個招呼，你再去找他。然后，丁校長猶豫一下，提示如玉，多少帶一點兒禮品，最好是晚上去，這樣好說話一些。

如玉按照丁校長的叮囑，帶了一點兒“禮品”。只是，如玉是白天去找的孟副局長，一手拎著一把豆角，一手拎著一只南瓜。

看起來，孟副局長很樂意，笑著說：“你在鄉下教書，我早就聽說過。‘禮品’很好，我就收下了，不過這個忙真幫不了。”轉身，孟副局長又告訴如玉，“機會倒是有一個，暑假，教育系統通過考試，從鄉村小學選拔優秀教師充實到城區學校來，你呀，一考一個準。”

還真讓孟副局長說準了，如玉參加了考試，順利通過。

快開學的時候，如玉和男朋友一起來到柳灣小學，在操場上散步，看枝蔓伸張的豆角和依依纏繞的南瓜。

那天，丁校長備了滿滿一桌菜，食材大都是在操場邊菜園里采摘的新鮮蔬菜：豆角、南瓜、辣椒、黃瓜、番茄……當然，丁校長還宰了一只自家養的大公雞。席間，平時說話利落的丁校長，張大嘴巴卻什么也說不出來，一個勁兒勸酒，自己也喝了一杯又一杯。

丁校長喝醉了，如玉也喝醉了。

喝醉了的如玉大聲說，這次，我不是來辭行的，而是告訴大家，我不走了，繼續在柳灣小學給孩子們上課。還有，我的男朋友，縣一小的小學老師，通過申請也來柳灣小學教書。

第二天一大早，丁校長通知柳灣小學所有的學生在操場集合，歡迎“新”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