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林黛玉到林徽因

□賈素霞

又是人間四月天，不禁讓我們憶起一代才女林徽因。一首《你是人間的四月天》，醉倒多少熱血男兒、癡情女子！想必林黛玉在世，也禁不住詩句“我說你是人間的四月天/笑響點亮了四面風；輕靈/在春的光艷中交舞著變。你是一樹一樹的花開,是燕/在梁間呢喃，你是愛，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間的四月天”的美麗糾纏，含羞蹙眉地徜徉在花叢間。

從梁思成被告知林徽因命不久矣，到1955年4月1日，林徽因因肺病去世，整整歷經了十年。

這十年，林徽因是在對徐志摩沉痛的哀思和愧疚中、在對建筑事業的摯愛下盡情燃燒和釋放中、在病痛的折磨和歷史責任的重壓下熬過的。她就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盡情怒放過，直到雨打風吹盡；她就像一季溫暖而和煦的春風，撫慰過萬千性情兒女的心傷；她就像一盞點亮時代的燈，只熬到油盡燈枯方散場。

同樣是患有肺病的林黛玉，和林徽因一樣也出生在姑蘇；在那里發蒙，都是有專職家庭教師教育，而且家庭教師都非等閑之輩；都是六七歲離開姑蘇，最終在京城落腳；都是一生只為一個知己妖嬈，不惜殞命的癡人；都是才情蓋世、姿色絕代的風流人物。至于人生結局，有些人在意過程是否華麗，無謂結果，而有些人不在意過程有多辛苦，只圖有個善終。無疑，林黛玉屬于前者，林徽因則屬于后者。這便是她們最大的區別。

林黛玉為寶玉而生，本為報那滴水之恩而來，在世人看來，無論寶玉多么花心、多么不務正業、多么不忠不孝，黛玉都會站在寶玉一邊，理解他所做的一切。諸君看罵寶玉的詞：

富貴不知樂業，貧窮難耐凄涼。

可憐辜負好時光，于國于家無望。

天下無能第一，古今不肖無雙。

寄言紈绔與膏粱，莫效此兒形狀。

這些應該是俗人眼中的寶玉，只有黛玉理解，寶玉愛眾生，更愛自己。黛玉空牽掛娶了寶釵的寶玉，空牽掛渾渾噩噩的寶玉，空牽掛被人搭救欲創辦“情教”的寶玉。她的心病和身病，皆讓她度日如年。但為了寶玉，她苦熬著。黛玉生于花朝節，多以“花”自比，而花朝節是與中秋節對應的。由此可推斷，黛玉選擇葬花魂的日子是在與湘云聯詩的次年中秋夜。這和林徽因的“人間四月天”多么相像！她們每個人的得意詩作，恰好是她們自己的人生結局。

兩人唯一的不同是黛玉始終選擇琴棋書畫詩酒花，林徽因卻明白了柴米油鹽醬醋茶才是真實的幸福。林徽因不選擇與自己最愛的徐志摩結婚，也是懂得了“不愛在一起是錯誤，太愛在一起同樣是錯誤”的道理。這和林黛玉一樣。這樣看來，從林黛玉到林徽因，所有冰雪聰明的女子都懂得太愛了不能相守的道理，所以選擇形式上和最愛的人分離，靈魂上和心中的他生死相依。